三叶草

哦，天哪！

    不知从哪里来的种子，一株三叶草长在了栀子花的花盆里，纤纤弱弱的，像个营养不良筋骨毕现的瘦娃。
    楼下的花坛里种着大片的三叶草，长得油汪汪的，冬天雪花轻覆，漂亮得很。孩子说：如果你能从三叶草里找到长了四个叶片的四叶草，你就幸运了。我冲他笑笑说：那我就找找？其实心里清楚，就我这种人，找到八叶草也不会有幸运落到头上——别人是谁不知道，自己是谁还能不清楚？

    第一次看到花盆长出这么孱弱的家伙，差点儿给拔了，是唐朝聂夷中的“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那句讽刺诗救了它的命。孩子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舍不得拔了，说不准哪天这三叶草就长出一个四个叶片的叶子来呢。人吧，不论运气好坏，希望总是要有的，尽管不具备鲁迅先生“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境界，但是“破帽遮颜过闹市”的韧劲儿可不能弄丢了，要不活着窝囊。——那就让它长着？权当给栀子花保水的“植被”吧，如果三叶草干得叶子打卷儿，栀子花肯定渴了，得浇水。

    栀子花开了，又白又香，闲着的时候就凑过去闻闻，得意着呢——世事难料，但花从不嫌弃人！后来栀子花落了，也没失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自然规律早已明了，不是还有一句好词儿叫“坐观云卷云舒，笑看花开花落”嘛，虽然不一定那么洒脱，然心向往之。况且，况且还有三叶草呢。当花落成泥，秋风入户，那株三叶草依然一副不惊不喜、不忧不惧的样子，开完小小小小的黄花，还结出比米粒略大的子包。有点倔劲儿，像我。

    今年的一场场春雨飘忽过了，栀子花还没打花苞，可是三叶草却毫不客气地长出了新的茎叶，开出了小小小小的黄花，似乎向又白又香的栀子花叫劲儿了——怎的，主人也是把我当花养的！尽管它依然那样瘦弱。那些新的茎努力伸展，争取着自己的空间和阳光，而且不嫌贫瘠，见土生根，几乎要把花盆占满了。这个性，我喜欢！当初一哥们儿走背字儿的时候我劝过：别当事儿，给机会就多干点儿，不给就少干点儿，实在不行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这世界不就这么风来雨去的嘛！如今这三叶草，还真得把它当花养了，我觉得它活出气候了。

    三叶草俗名“掐不齐”，它的叶子怎么揪都是沿着叶脉断裂，像一个钝钝的箭头，小时候到田野里我们经常互相掐着玩儿，总想把它的叶子整齐地揪断，却从来没成功过。不知道那些野生的小草和诗意的三叶草是不是一种东西，反正看着差不多，就当是吧，真真假假的，谁会用心去分辨啊。如果当年玩的真是三叶草，那我们可是老相识了，一起在田野里长大的呢。

                                                      2014.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