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里的村庄

哦，天哪！

    可能是因为速度太快，好多东西一闪而过，来不及欣赏，所以一直感到高速公路上的风景是单调的、稀缺的。

    然而这一次去苏中学习，却一路都是风景。

    油菜花开得正盛，田野上满眼都是一片一片的金黄；小麦差不多已经开始拔节了，半尺来高，绿得化不开了。油菜和小麦交错种植，整个大地似乎都是这样或规则或不规则的色块。在黄绿交错的田地中间，那些笔直或者弯曲的田埂上，偶尔可见几朵杂色的小花点缀。春风轻轻吹拂着这样的大背景，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便显得特别清幽：青色的屋瓦，粉白的墙壁，整饬的小楼像画在花海里。

    而公路的另一侧，是一片一片的桃园。桃花还没有完全绽开，叶子也才刚刚长出一点青紫色的芽儿，望过去像一团团粉红色的淡雾。雾后面，一个个小小的院落时隐时现。读杜牧的绝句《清明》，里面有“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句子，曾经对“杏花村”感到有点隔膜——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村庄呢？如今有“桃花村”打底，诗中万绿朦胧中一点粉红的画面便如在眼前了，那无边清冷中的一点温暖也渐渐浮上心头。虽然清明在即，却没有诗中的纷纷细雨，所以感伤遥远，有的只是欣喜。

    如果能在这样的小村庄里生活着，该有多么惬意：不必忍受嘈杂，无须盯着时间赶路，或许也有张家葫芦落入李家坛子的争执，却是眼前的人、眼前的事，争执完也就过去了，大家都在花的簇拥下，谁好意思去计较你多我少的杂事呢，莫非要让菜花、桃花白白落去吗？况且，菜花、桃花都是诗意且实惠的花呢。因而，也就不必再去为说了某句话而不安，更不必因为听了某句话而惴惴，世事的尘烟都应隔在村子之外，村子里只要花的清香和蜂的轻吟。陶渊明写桃花源，一定是走进了这样的村庄，而我，只是目光匆匆掠过。

    曾经和最要好的朋友穿行于南方的群山之中，看到茂密的竹林里露出的檐角，羡慕得不行，说将来咱们也到这样的地方来住吧。转眼已经过去多年，我们依然各自奔波在不同的城市街头，那种青衣小帽式的生活还是关于宋朝的小说里的情节。清净，就摆在那里，甚至拂袖可得，可是要走进它却并非易事，毕竟我们已在别处生根，那些牵牵绊绊的东西让我们只能做个看客。

    从喧闹的城市走到花丛中的小村庄并不遥远，却比从一座喧闹的城市走到另一座喧闹的城市艰难得多。

                                                     201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