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短句

哦，天哪！

    春天来了！

    谁吼的这一嗓子？好莽撞。春天什么样？你说。——山色依然枯褐，天空依然空荡，行人依然瑟缩。春天在哪儿呢？空气里吗？空气是绿色的吗？是香甜的吗？那怎么还不把那些枯草染绿、把那些沉默的花染香呢？

    春天来了。

    其实我也知道。那是我们凭着经验判断的，是春天应该来了。可是，概念常常是眼睛的罩子，是思想的壳儿，会陷人于盲的。曾经有人兴冲冲地跑来对我说：你是好人啊。我问：什么是好人呢？他干笑，说：我也说不清楚。——喂，自己还没搞清楚的概念就拿来评价别人吗？如果哪天我想做点坏事，有了好人这个结论是不是就不可以做了？所以我只好重新定义“好人”——好人就是想做坏事还没有做或者做了却没做成的人。

    春天来了吗？谁说了也不算。如果有些温暖的天气突然降温了，下雪了，是不是还得说春天又走了呢？

    且不管它。晨风依然清冷，但心里不怕，知道冷不到哪儿去。我想，这才是春。春也好，善也好，都是一种信念，一种让人不再畏惧的信念。春来还会走，好人也有变坏的时候，但是我们相信春去还会来，好人总是多一些。所以，不怕。

    不知道春来的时候，树枝感受到的是什么。一个喜鹊窝空空地悬于枝头，那里面装着春的消息吗？也许只有喜鹊能够探听明白。可是，两只喜鹊却站在另一棵枝头，打量着哪个枝丫可以筑巢。为什么现成的巢不去居住呢？不明白了。也许别人的巢不是自己的家吧，就像你的春天和我的春天并不是一回事儿。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想法更诡异的了——你以为好的，我未必认可，柳树觉得应该发芽了，槐树未必同意。

    同样的春天，不同的花草树木领悟到不同的色彩和气味。春天和秋天的区别或许就在这里吧——春天生机勃勃，万紫千红，而秋天删繁就简，万木一色。我喜欢秋天，简洁，明朗，但也热爱春天，因为没有繁复和生长，也就没有简单和成熟。人也一样。中学的时候老师说“书越读越厚，书越读越薄”，一直当作学习方法来理解的，现在想想，和做人也相通。

    今年对春天似乎与以往不同，以前都是翘首以盼，今年更愿意静静等候。来了，你好；不来，我等。当我不急不躁地等待时，觉得春天也很宁静呢，并不像花开鸟鸣那样喧闹和浮躁。所以，当很多人写春的诗歌和散文已经满天飘飞的时候，我还在慢慢地品着茶，从茶叶里回味去年的春味儿呢。

    对于春，应该有很多话的。可是却写不出诗，也编不成文，只有一把散乱的短句在心头缭绕，像竹林里斑驳的光影，时而晃花我的眼睛，时而又把我扔给昏暗和清寂。

    没有人觉得春天漫长，春天只是一个短句。俗话说“春脖子短”，雅士说“匆匆春又归去”。短，好。让人珍惜。春是深知这里的道理的，这是春在生长中悟出的机智。

                                                                201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