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或如鼠

哦，天哪！

    到处都在宣布禁烟了，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好事。那根被称作“癌棒棒”的东西造成的危害实在太大了：稍不留神就可能在你的衣服上、床单上制造几个小黑洞；再不留神，没准儿一场火灾的种子就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发芽抽穗了。这个可爱的小恶魔还影响人际关系，朋友、同事一起抽烟，给了张三忘了李四，糟了，人家李四由此产生的联想就不是一口烟的问题了，可能是满天乌云——说是抽烟的人更有男人风度，其实有时候特小心眼儿。家里人躲不开你满身烟味儿，见你靠近不停地拿手扇鼻子。不是叫香烟吗？家人说是“烟臭”。咋整？只好嬉皮笑脸，伤自尊哪！至于对吸烟者身体的危害，就不说了吧，有个标语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了，人家说“点燃的是香烟，燃烧的是生命”，乖乖，实施活人火葬啊！

    随处可见的禁烟标志，让烟民颇有些过街老鼠的凄惶，还得自我解嘲：这个标志不是不让吸烟，是说吸一根烟不要超过那条斜杠。呵呵……笑得尴尬。

    戒了？决心是没少下。为此还想到了虎门销烟那大快人心的场面，想到刘伶戒酒的滑稽故事，想到许许多多励志名言，连“抽刀断水水更流”的诗句都想到了。要不，真戒了？可是心里总有些不服啊，你说人类从不懂抽烟到发明烟草的魔力，而且越做越精致、越抽越有文化，从历史角度看，吸烟至少也可以算是一种文明吧，怎么说不文明就变成不文明了呢？这也太草率了吧？曾经《论语》啊、《孟子》啊都不让读，现在还不是翻出来奉为经典？说不准若干年以后，后人研究历史，发现吸烟正是促进大脑进化、人类进步的原因呢。真理不是经常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嘛，难道我们一次次点燃的，就没有一线真理之光？怎么可能！

    不过说实话，现在跟潮的人实在太多了，剩下几个烟友弄得跟难友似的，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抽根烟还要互相宽慰、互相鼓励，生怕失去彼此的温暖和慰藉就有人要变节投降了。既然是兴趣所致，既然是志同道合，一起偷偷抽根烟的乐趣还是蛮多的。首先，要把烟灰缸藏起来，换成漂亮的茶叶筒或者糖果盒，意思是我们也有戒烟行动。自欺经常不失为一种生活智慧，因为生活没有办法什么都一是一二是二。但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嘛，在烟火中烟熏火燎这么多年，如果连儒家的中庸之道都没炼明白，那也太鼠目寸光了！

    其次，一边抽烟还要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周围，别再有未成年人什么的经过，毕竟人家目前占着理儿嘛。那种鼠窃狗偷的劲儿，真是哭笑不得。再者说了，知彼知己的作战方略也可以利用抽烟这件小事加以体会，温故知新，见微知著。读过几本破书的人，最擅长的事儿就是虚拟，假如什么什么，设什么为什么，什么什么应该怎样怎样……唉，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理想化、幻想化呢？不是早就有人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嘛。老鼠爱大米是天性，老鼠爱上猫就不好玩儿了。蚂蚁想绊倒大象的梦别做，但举起比自己还重的东西的勇力却不可少。

    最后还得说说偷着抽烟的意外之乐。可以光明正大抽烟的时候，大家借着缭绕的烟雾发散思绪，海侃神聊，云山雾罩，没个边际。可是偷着干的事儿注意力就特别集中，话题差不多都跟“偷”有关联：偷闲、偷懒、偷嘴，偷菜、偷税、偷渡，有个家伙还扯了一圈儿偷情。有自己的经历，有身边趣闻，有的就是网上的花边儿。扯着扯着，大家仿佛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偷，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没有人偷。怎么会这样呢？我们生活着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偷的世界？聊完了，感慨完了，一个个都找到了神仙般的感觉，心满意足，低低地嘎嘎嘎窃笑，宛然一群偷窃成功的老鼠互相作揖致贺。

    在众多小动物中，老鼠的生命力差不多是最强大的了，天敌环伺，人心如刀、如渊、如鼠夹和鼠药，可是任你围追堵截、威逼利诱、圈套陷害，老鼠的种族绵绵不绝，或与人为邻，或拒人千里，但是，活着，在偷中活，在偷中乐，难怪十二生肖中鼠居首位。鼠并非全恶，偷也有道，只要不把自己折腾得贼眉鼠眼、不和他人搞成蛇鼠一窝，能像老鼠一样在艰难的土层下、夹缝里顽强地活着、活得有滋有味，也不失一件可爱之事，何苦天天羡慕雁飞苍穹、虎啸山林，弄得自己失落而落寞呢！

                                                                 2014.2.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