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神性

哦，天哪！

    究竟是神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神？这个话题早就有人讨论了，但是似乎和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绕腿，很难说得清楚。其实这个论题是属于不同领域的理念凑到了一起——神创造人是宗教领域的理念，而人创造神似乎应该属于社会学方面的说法。神创造人是个古老的命题，起源于神话，探索的是人类乃至世界的源头问题；而人创造神则是人类进入科学时代的观点，是对神话和宗教的反观。

    我想说的是，这种反观是否符合所谓的科学思想呢？

    神话是人处于混沌时代对自然现象的朦胧解释，正因为混沌朦胧，才具有孩提般的质朴，才具有天马行空般的自由和审美价值；一是一、二是二的明确认识只有理性的逻辑，而不具备思维自由扩张的空间。宗教的任务不是把世界说清楚，相反，它的任务是渲染神秘感，借助这种对前世来生的神秘性，引导人的行为，解释人生困惑。试图通过科学的方式去阐释宗教是一种劳而无功的事情，因此只好对宗教进行批判，而这种批判从精神领域看是不具有建设性的，也就是说科学主要解决的是物质世界的事情，对于精神世界基本无能为力，因此有人说现代人大多有一种“理性的傲慢”——以为什么都懂得，恰恰不了解人为何物。

    人类的精神世界是几乎一直处于痛苦状态的。

    猪知道自己在宇宙中处于什么样的生存序列中吗？因为不知道，所以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只有当棍子落到身上才能感受到痛楚，只有面临宰杀才感受到恐惧——它们的痛苦是暂时的，过境即逝。人是知道这个生存序列的，并且永远无法攀登到这个序列的顶端，因而始终有一种压迫感，总想设法逃出这个自己无法满意的序列，这种挣扎而无望的痛苦终生相随。童年是人类念念不忘的一段时光，何以然？因为童年是懵懂、混沌的，不曾意识到生存序列的压迫，因而大多数情况下感到快乐。那么人所渴望到达的序列顶端是什么呢？庄子称之为“无所待”，哲学上叫做“绝对自由”，宗教上则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灵。人至少是无法逃避生死的，所以不可能绝对自由。

    谁能帮助我们逃离序列、超越生死呢？只有宗教，因为宗教里人是有来世的，生命不灭，生死轮回，今生不能实现的愿望可以寄托给来世，今生没有规划好的生活可以期待来生矫正，所以人不论活到多大都不能苟且——有目标，活着才有意思，不论这个目标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于是人又不得不回到曾经叛离的神的身边，到那里去寻求不平世界里的心理平衡，寻找修正的机会和安宁，寻觅超越现世生存序列的途径。神是人生的指导者，也是监督者，神可以让我们重返混沌，在不明所以中找到父母般的安慰和依靠。这就是现代人虽然或多或少地具备科学观念，最终依然摆脱不了宗教情结的原因。

    可是，不曾偷吃智慧果之前，人何曾忠诚地遵照神的旨意？吃了智慧果以后，谁又能真心听从神的召唤？这种渴望皈依灵魂又无法摆脱物欲的生存状态，又形成了人类新的纠结，这种对神灵崇拜又夹杂着企求的心态让神也感到尴尬。我们只好根据对神灵的尊重程度，把那些接近混沌的想法和态度称为神性，亦即对自我的认识程度，或者对外界的尊重程度。

    我们凭借这种混沌对抗外来的种种诱惑、侵扰、屈辱，“傻人有傻福”、“无知者无畏”、“不知者不罪”，我们就是这样保持自然状态的。

                                                        2013.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