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儿

哦，天哪！

    出差几天，小儿子的电话一直跟着。

    有时正在听报告，电话在口袋里簌簌地抖，悄悄接起来，孩子大声地问：爸，你在哪儿嘞？我小声地告诉他：我在听报告呢。他也立即用低低的声音说：哦，那快挂了吧。又补一句：我放学了，正在往校车那儿走呢，放心。会场是不让接听电话的，可是我不能不接，我的这个小男孩儿已经开始知道担心了，如果我不接，他会觉得不安。

    有时我在路上，电话会报出打电话人的名字，知道又是那个小东西。他问：爸，你在哪儿嘞？我说：刚吃过晚饭，正往会场走呢。他就很大声地说：这些人怎么回事啊，晚上还不让人休息！然后声音缓和下来，把一天的事情大致说说，最后叮嘱：回宾馆注意安全，早点休息哦！同事在边上听到我们父子的对话，说：你这小子可真够粘你的，怎么这么细心！将来你可要享他的福啰！哪里需要将来，我现在就在享受孩子的牵挂带给我的幸福啊。

    回来的路上，每隔个把小时他就打一个电话过来，要我确切地告诉他目前的位置。这很困难，高速公路上经常是无法确定车子所在地点的，再说，即便我告诉他，一个小学生哪里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是我得想办法让他知道，这样他似乎可以确认我的行程。有时我只告诉他大约还要多长时间到家，他也就不追问了，反过来告诉我他在做什么，写作业呢，和妈妈到学校一趟，现在去菜场买菜了……这个爱唠叨的孩子，非要让自己的声音和身影伴我的行程。有一次电话里告诉我：明天我就要拖着行李箱去活动基地军训啰，你要一个星期见不到我呢，快点回来吧。语气平淡，不过那点小心事我已了然——他想爸爸了。

    总算回到家了，他像小鸟一样扑过来，抱住我，把头在我的身上拱来拱去的，最后一下把我推开，说：你身上的味道一点不好，快去洗澡！这让我很诧异，这小东西怎么会嫌弃我身上的气味儿呢？我早上起床后才洗过澡，在路上也不至于把身上弄出这么大的味道吧？他看我不明所以，又补充说：你用的沐浴液不是我们家沐浴液的气味，闻着不舒服。我收拾去洗澡的时候，他又冒出来一句：少打点洗发精，把身上味道改过来就行了，一天打两遍洗发精不好。

    心里不由感叹，这小家伙真的长大了，他差不多可以把家里的一切都装在自己的心里了。我有些沉重，知道这样的习惯会形成个性，让他长大以后的生活很累。但是洗完澡我又释然了——一个不把家放在心上的人，单靠洒脱获得的快乐或者叫幸福，总是浅层的，飘浮的。

                                                           2013.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