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绿茶的下午

哦，天哪！

1

    日子和以往每个下午没有什么明显不同，如果一定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手里多了一杯碧绿的茶。

    秋天的阳光照在刚被一场秋雨洗过的树叶上，也照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让人觉得空气里都是阳光的味道，秋的味道——很虚幻的味道，不好把握，于是呷一小口绿茶，让山林的味道在喉舌间轻漫，觉得这个下午真好。上午还残留着台风雨的气息，风尖尖的，突然从酷暑里挣出来，对这样的凉爽有点不适应；下午则好，风轻云淡，心随眼阔，才觉出仲秋的味道是那样疏朗，不浓，不粘，不着急。

2

    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随手拿过一本书来看。翻到雷淑容的小说《钟点工的一天》，第一句话就把我逗乐了，“亲，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就冲这甜蜜蜜的开头方式，我也得把这个故事读完啊。于是跟着钟点工小周走了一家又一家，看到了都市里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的生活方式，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日本作家夏目漱石的小说《我是猫》，觉得这小周和那只猫挺像的，带着一双瞳孔变幻的眼睛到处去搜寻，看到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说实话，不喜欢这样的人。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其独特的逻辑，就凭你看到的那点鸡毛蒜皮就能说人家生活空虚、人格分裂或者精神堕落？你知道在走向这种生活状况的过程中，她们经历了哪些苦难和扭曲吗？而且我不明白，生活如此丰富，为什么钟点工小周看到的都是阴暗的东西呢！

    生活就是一杯茶，喝到嘴巴里的味道不光跟茶叶长在什么地方有关，不光跟采摘的季节有关，还跟采茶人的技艺、炒茶时的心情有关。——难道跟我们泡茶用的水的质量和温度、茶叶加的多少没有关系？生活是复杂的，那味道眼睛是看不出来的，浅尝也不行，必须用心去喝、去品。

3

    是哦，茶的味道和水有着很大关系。

    那天送孩子上学，等车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喝水的事。我说我小时候随便到哪条河边，捧起河水就可以喝。孩子立即瞪大了眼睛，说：河水能直接喝？！我说当然能啊。他不胜羡慕：你们小时候多好嘚，什么都没有污染！我说，可是我们小时候也没有面包吃、没有电脑玩啊。孩子想了想，仿佛在比较两种生活状况的得失，最后点点头：那我还是喜欢现在。

    好像在哪篇散文里读到类似的看法，说你生在这个时代就只能热爱这个时代，尽管你对这个时代说了很多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话，你还是爱这个时代的；当你对着这个时代里的任何一个人或物说出“爱你”，你就同时表达了对这个人或物所有内容的接纳，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风气。这话听起来挺横的，却是事实。我们不能不爱这个让我们分泌出无限烦恼的时代，比如说，刚刚可能还在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纠结，现在事情处理完毕，一杯清茶就让心情清亮起来。

    一切都会成为过去的。平凡人的人生就只是过去，不会成为历史，没必要把烦恼泡进茶里。

4

    太阳渐渐泛出橘红，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树木、房屋也渐渐笼上淡淡的暮色。杯里的绿茶在一次次续水中由微苦变为清香，现在也已寡淡。一只白色的鸟在有些昏暗的山坳里悠悠地飞着，不知今晚将要落脚何处。

    我站起身，把余茶倒掉。感谢被我品尽滋味的茶叶们，它们用自己的一生陪伴了我一个清朗的下午。作家常新港先生说“大自然是可以疗伤的”，非常喜欢这句话。

                                                     2013.9.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