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眼睛

哦，天哪！

    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啊！我无法描述她们究竟美在何处，但我知道只要你看上一眼，就立即会感受到被她们捕获的力量。她们像对称而洞开的窗，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也倒映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美装饰了眼睛，但我知道，经过那双眼睛沉淀、反射的世界是那样清澈，清澈的世界从那双眼睛里闪现出来的灵光，直透人的心底。

    像平静的湖水一样的眼睛，吸引着每一缕经过她们的目光，然而，我经常对此深感迷茫——我不怎么敢直视如此美丽的眼睛。不是担心自己面对美丽而心生邪念，我迷茫于自己弄不明白为什么觉得那双眼睛是美丽的。她们美在轮廓的弧度？眼眸的颜色？大小的比例？她们美在顾盼的动作？流动的眼风？闪烁的光泽？都是，似乎又很不全面。我知其美却不知其何以美。我知道，美丽的眼睛不是一组绝对的数据，而是在相对中表现出的合适、恰好以及与我的喜爱的吻合，在一瞬间确认这样缥缈的标准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对这样的美丽，我无法从理性上加以把握，只能模糊地称之为神采，而这种模糊让我感到很不安。但是，我心里知道那双眼睛是美丽的。这美丽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它在眼波里的倒影那么美？或许我的眼睛是混浊的，因此总觉得眼前的世界并不像那双眼睛里的倒影那么美好，偶尔目光从那双眼睛的湖面掠过，我深深感受到自己内心的不纯净和不宁静，并因此感到羞愧。

    是啊，那双眼睛是沉静的潭。我从潭里读到了蓝天、白云、青山、绿柳、雨后的彩虹、低飞的蜻蜓、鸣钟的白塔……我甚至读到了从水底打跳而起的小鱼，但是我却看不到湖的深处。或者说，我从美丽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个美丽的世界，却无法知道牵动那双眼睛的心是欢快的，还是沉静的，抑或是忧郁的——我读到了眼睛，却没有读懂她们。如果眼睛深处的世界与眼睛外面的世界并不一致，眼睛的美就让人生疑了。——真有所谓“美丽的谎言”吗？我这样质问自己。答复是，或许有吧，但那不是谎言的美，美，是听到谎言者的幻觉。

    请原谅我的多疑，请原谅我把一双美丽的眼睛追查得这样面目全非——我的心灵，在这个世界里混迹得太久了。

                                                            2013.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