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闪电

哦，天哪！

    非常喜欢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特别喜欢的诗句不是人们截取引用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不是海子完整表述的“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最喜欢的诗句是“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他说：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他告诉我们什么了呢？他说他感受到了幸福，那幸福像闪电一样——像闪电一样耀眼，像闪电一样让人震惊，像闪电一样不可捉摸，像闪电一样转瞬即逝。那么，闪电过后呢？乌云再次合拢，天空一片昏暗，大地一片泥泞，野草疯长，蛙虫杂鸣，我们都在这样的日子里跋涉、寻觅。

    人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寻找幸福。为了寻找幸福，我们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和泪水；我们像猜谜一样揣摩幸福的滋味、色彩、温度和体积，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幸福的样子。海子看到了幸福的长相，它只是无边云层里的一道闪电。我抬起头追随海子的目光，看到了属于他的闪电，而我的幸福还不知在哪片云层后面酝酿。

    我时常想，等我再爬上某座山，幸福就应该站在某棵树下等着我了，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我甚至幻想当我握住幸福的双手时，我应该流下激动的泪水，而幸福则像父母一样为我轻轻理平被风吹乱的额发，或者像兄弟一样接下我肩头沉重的行囊，或者像爱人一样拂去我衣衫上异乡的尘土，或者像孩子一样拉着我的手又蹦又跳……再或者，像小狗一样围着我转来转去，用心地辨别我身上的气味，闻闻哪些是熟悉的，哪些是陌生的。幸福，在我的想象中是一个人，至少是可爱的动物，然而海子说了：不，幸福就是一道闪电。

    这让我很吃惊，但是我立即就信服了，而且非常敬佩他的感受力。幸福像一道闪电，有时惊出你一身冷汗，有时迫使你四处躲避，有时照出你前行的路，有时晃得你什么也看不见，不论遇到幸福的结果是什么，幸福都不会和你相依相傍，它只是这么辉煌地一闪，就把你又抛给了无边的孤独，让你再次去走不知尽头的路。

    孤独，我不能不提到这个无比熟悉而又永远陌生的词语，这个一直陪伴在每个人身边心情变幻无常的朋友。当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表达你的心境时，它很忠实地告诉你什么人生；当所有的人都被各自的幸福俘获而去，它很警醒地依偎在你的身旁，直到你觉得所有人都是陌生人，它也不会离你而去，它以自己的淡定告诉每个人：幸福可待。幸福的闪电是孤独的一个善意的谎言，是孤独为我们演示的一张图片，是孤独对我们未来日子的一次烛照，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它从来不管。

                                                   201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