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结果的花

哦，天哪！

    兰花花事过了，花瓣儿渐渐萎缩但不凋零，最后和花茎一起干枯了；茎上冒出来一个个晶亮透明的小水珠，但不是水，很粘，长久不干，不知是泪还是血。轻轻地摘一朵下来，蕊缩成了一个浅黄色小疙瘩，没有种子。

    开花却不结果，这花开得什么劲呢！

    然而，在它开花的日子里，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它的花茎悄悄地从叶丛里抽出来，尖子上慢慢鼓出一个羞涩的花苞，又用了几天时间，密封的花苞上打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让满腹的芳香一点一点地溢出来……在某一个阳光特别明媚的中午，所有的花瓣同时绽开，翻卷，露出虎皮一样的花纹和娇嫩的花蕊，香气四溅，仿佛拉开一场盛大的宴会，花朵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交流着对春天和阳光的热爱。我也在心里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用语言它们和我无法沟通，但是用绽放与欣赏可以沟通。

    这样的沟通让我一点一点地明白了花。花的开放不为任何人，它只为自己，或者可以说它只为适合它的季节，为风为雨为阳光，为能够和它沟通的一切人和物。或许正是花的这种无目的性，才更加让人不明所以地爱它，它的形状、颜色、气味，进而爱上花的精神。这些，花知道吗？那个又瘦又老的诗人，对着它暗自垂泪，是为花还是为自己？感时花溅泪，这不是花的本意，花只为美丽而开放，这美丽也未必需要人懂，未必需要别的花懂，但它的同类肯定是懂的。

    所以，所有的花，不管人类以为美还是以为丑，都会努力把自己开到最美丽的程度，恰好的弧度，恰好的色彩，恰好的气味——这是它们祖先经过成千上万年积累的经验，它们要把这些经验变成一朵美丽的花，绽放给懂它们的一切有生与无生。一朵花让我们看到花的精致，一树花让我们看到花的灿烂，而一片花则让我们惊叹于花的不厌其烦。它们在用一种气势诉说一种精神——绽放。这些不结果的花就是为了绽放，绽放是它的使命。

    我们面对五彩缤纷的花朵，唱着各自的歌儿，唱给春风，唱给夏雨，唱给秋霜，唱给冬雪，唱给露珠，唱给汗水，唱给泥土……唱给果实，可是经常忘了花本身。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花知道，花本身不太好歌唱，唱花的香是人闻到的，唱花的色是人看到的，人们唱来唱去唱的还是人自己，是人感受到的一切，是人把自己放入花里了。

    不结果的花是否也会羡慕会结果的花？不知道。其实不结果的花也有果实，它的果实就是花，就是花的绽放。

                                                            2013.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