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水上的秘密

哦，天哪！

    传说，外国有个国王长了一只鬼耳朵，很可怕，但是没有人知道。国王总要理发呀，于是每次理完发，他都要问理发师看到了什么，没人敢说真话，他就把理发师杀掉以掩盖自己的缺陷。有一次，一位理发师说了实话，并保证不对任何人说。国王相信了他，警告他不论他跟谁说了，就要把他和听到的人一起杀掉，然后把他放了回去。可是他心里有了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非常苦恼，人一天天萎顿下去。他的父母问他，他摇摇头，不说；他的妻子问他，他摇摇头，不说；所有人问他他都摇摇头。但是这个秘密纠缠着他，让他连做梦都害怕不小心说出来。很快他病得快要死了，他的妻子劝他说，既然不能对别人讲，就到野外挖个坑，把心里的秘密说给大地听吧，然后埋起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照着做了，从此感到很轻松。过了几年，他说出秘密的地方长出一棵树，孩子们摘下树叶吹口哨，吹出的声音竟然是“国王长一只鬼耳朵，国王长一只鬼耳朵……”消息传进王宫，国王杀了很多人，包括那个理发师。

    秘密常常是相对的，对一部分人是秘密，而对别一部分人则不是。理发师与国王之间是约定，不是秘密，对于其他人而言才是秘密，那位理发师其实是为一个约定而死，不是因为秘密。有个好朋友，一起吃饭时如果我让他喝酒，他就会说：你让我喝酒，当心喝多了把你的秘密说出来！然后我们就一起大笑。其他朋友觉得肯定有故事，再三追问究竟是什么秘密，我们说秘密就是这句话啊，其它没有秘密。没有人相信。越是不相信，越是觉得这个秘密一定很大、很有意思，问得就越起劲儿，这样就把喝酒的事儿给放到一边去了，朋友用这一招不知逃了多少酒。

    人的一生中，是否真的会有一句话不愿意、不能够对任何人说起，包括父母爱人、兄弟姐妹、老师同学、朋友敌人……？我不能断定，也无法推测，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句话，那该是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孤独了，或许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没有意识到是幸运的，可是如果意识到自己内心有了一个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就成了孤独的痛苦。

    埋进土里不可靠，如果真有一生只能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把它写到水上吧，因为水是那样的灵动，只有它能够走进有阳光或者没有阳光的地方，水可以让所有的东西变得洁净，包括人的灵魂；而且水里的生命大多没有语言，不会泄密。写在水上的秘密会随着阳光升腾到天上，走遍天南海北——天边的彩虹或许就是某个秘密的化身，人们仰望天边，看到的是一座美丽的天桥，却永远也不可能踏上它从这边走到另一边；南方三月的细雨或许就是秘密的倾诉，淅淅沥沥的，让人感到由外而内的潮湿，却永远也猜不透为什么温柔的春雨竟然让人如此孤寂伤感；北国的雪花或许就是秘密的告白，漫山遍野的雪，想用无边的洁白把大地上的一切色彩遮盖起来，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自己的寒冷与坚硬。

    或许有人从水的波纹中感受到了那个秘密的存在，那就告诉他吧——连这样的文字都读得懂的人，还有拒绝的必要吗？分担秘密不需要智慧，需要的是德行和灵犀。

    有了那样的传说和这样的假设，这个世界仿佛处处充满了秘密，让我们在无数的、极细微的事物中去感知吧，或许在某时某地某情景中，你豁然开朗，于是你就走进了一个你熟悉或不熟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世界。

                                                         2013.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