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后
哦,天哪!
今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一整天都窝在家里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只在傍晚出去一会儿,冻得脑门儿疼。晚上,天蓝得半透明,没有一点杂质,大半个月亮悬挂在天顶上,亮得光洁而清冷,仔细搜寻,才发现远处还有一两颗星星躲着。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但是似乎又不普通,它是“世界末日”后的第二天。我很确定地拿起电话打给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我的亲人,没什么事情要说,只是想在末日过去以后让他们知道我在,就像海子说的“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末日”一直是宗教或者预言悬在人类头顶的一把无形的剑,有了它信徒们才会乖乖地听话。逻辑上讲,末日是肯定存在的,任何事物都有始有终。但是有谁相信末日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孩子们说:末日赶紧来吧,来了我们就不用再写作业了!穷人说:末日来了大家都一样,看你们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失意者说:末日就末日吧,伟人庸人一起完蛋!……末日是人们的一种心态,渴望通过毁灭而获得解脱,获得平衡,说说而已。末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倒不像难日,而是节日。
然而末日终究没有来,该写作业的还得写作业,受穷的依然在穷困中熬着寒冷的日月,心理失衡的还是无法把自己摆平。不少人为末日作了准备,说是到时候太阳不出了,月亮不出了,电也发不出来,赶紧屯积一些蜡烛以便度过那难熬的黑暗;有人买了一些面包,以防末日来的时候挨饿;有人准备了一些氧气罐,担心末日降临时没有空气呼吸……说是在准备末日,其实想象出来的依然不是末日,只是突然意识到平时我们不曾放在心上的东西原来是如此重要——从这个意义上讲,“末日”还真是一件好事。
昨天,我们高中老师家的孩子结婚,结果成了我们同学一个不大不小的聚会。高中毕业快三十年了,有的人见过,有的人一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阔别,突然又走到一起,看着隐约还有当年的痕迹,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姓名: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吗?谁呢?当初一起生活、学习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可是偏偏把当年天天挂在口头的名字给忘掉了。几十年的风霜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不论你当年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还是踌躇满志的少年郎,最后都要在时间的捉弄下变得面目全非。年少的时候,我们可曾意识到时间的宝贵?口头上天天说着“逝者如斯夫”、“譬如朝露”、“寸金难买寸光阴”,心里其实并不在意。时间是什么?空气是什么?我们总觉得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比时间、空气重要,而当我们发现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时,偏偏已经失去了这些东西。有人让人类去感受水对于鱼的意义,讲涸辙之鲋,讲鱼的眼泪……无非就是让我们去面对虚拟的末日罢了。——我们必须面对末日,否则我们不知道自己是鱼还是鸟,不知道水和空气对于生的价值。我们又何尝不是时时面对末日?你看,当年的同桌,连姓名都被我们搞丢了……
我经常说玛雅人尽扯淡,弄个什么末日预言让人类恐慌。现在看来还真得感谢这个预言,它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让我们照清了自己的嘴脸和灵魂——我想凡是穿越“末日”的人,都应该对人生有一个新的评判吧。不过也未必,当末日渐渐远离我们,当我们清楚地感受到寒冷,看到了月光,听到了亲友的声音,宇宙万物似乎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人类该战争战争,该政治政治,做蜡烛的依然做蜡烛,卖烤地瓜的还是卖烤地瓜,该记恨的绝不原谅,该收拾的绝不宽容,该遗忘的还是记不住……科学让我们变得非常智慧——镜子里的是影子,跟本人不是一回事儿,甚至还是相反的。
末日之后,一切照旧,我们在浑浑噩噩中等待下一次末日的到来。
2012.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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