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山
哦，天哪！

    虽然说如果大家都成了拾海的人，大海也会变得贫瘠，但这次进山是有所求的。每年这个季节，山里的板栗成熟了，待人家收获完毕，还会有许多掉落在草丛里，大家可以随便去捡拾。于是就带着孩子去捡山。
    今年板栗不多，大概是民间所谓的“小年”吧。果树都是这样的，一年丰收，第二年收成就不那么好，这可能和风雨温度等自然条件有关系，但是山民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果树和人一样，上一年果树结果子多，累了，第二年就应该休息，这一年就被称为“小年”。别以为这只是一种说法，其实这个说法包含着一种态度——允许欠收，再进一步说就是允许失败。这是一种宽容的态度，很朴素，也很常态。因此，我们并没有因为捡不到板栗而感到沮丧。
    天气有点热，空气也没有前几天清爽。但沿着山径往上走，一路野花开得很好，叫不出名字，就根据形状自己乱编。粉红色的小花，花瓣的外缘呈锯齿状，细细的茎，瘦瘦的叶子很像小麦，我们叫它麦秸花；白色花瓣、粉黄花蕊的，我们叫它野菊花；叶子像茅草，长着长毛绒的，我们叫它鸡血草……还有各种野果，金黄色的山柿子、红绿相间的野山枣、比黄豆略大的棠梨……一边说一边走，市声在身后吵闹着，我们却渐渐融入了一山风景之中。
    翻过一座山头，市声顿消，一片小小的茶园在杂色灌木丛中整饬地闪着油油的光，从来没有想到茶树竟然正在开花呢。在洁净的山石上坐下来，凉爽的山风轻轻地吹过，让人所有的毛孔都张大了嘴巴呼吸带着树香草香的空气。草丛里的昆虫东一声西一声地叫，或强或弱，相互应和，和沙沙的草声树声汇成一曲无边无际的秋声曲，而指挥就是大自然。孩子说，这就叫天籁。
    再往山的深处探寻，连鸟叫虫鸣也没有了，整个山坳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充足的阳光洒在起伏的山石和树梢上，让人仿佛走进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孩子和他妈妈小声嘀咕：怎么没有一点声音？我在心里偷偷地笑：这样毫无尘杂的寂静，不是哪里都能找得到的。这时，哪怕有一片叶子落下，都会在耳边形成巨大的声响。平时在大街上走，彼此说话要用很大的声音，大家都觉得听力在衰退，现在才明白过多的声音反而让我们什么都听不明白。“大音希声”、“大爱无痕”，两个词语像两支鼓槌不停地敲击我久闭的心扉，让无数人的容颜、无数生活的细节在眼前闪动。我也无言，只把幽幽的喜悦与山岭、秋树、阳光融为一体。
    回来的路上，山下人家请来的戏班子在唱淮海戏，高音喇叭把一对婆媳间的故事洒向山林。左边的悬崖上，一大片爬山虎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红光，远远望去，像一幅画在山崖上的壁画，其中有鸡鸣狗吠，有讨价还价，有张家长李家短，世间的一切悲喜都在大自然的笔墨中了。
                                                          201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