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弯弯
哦，天哪！

    小河弯弯，弯弯的小河，九曲黄河，歌曲和诗文里流淌的河流似乎都是弯弯曲曲的，而弯弯曲曲的小河边总是守候着令人魂牵梦绕的村庄和城镇。

    在山里，小河弯曲是不难理解的，因为山的阻挡让小河无法前行，而小河的思念永远在远方。那么，在平原上，小河为什么也要弯曲而行？我无法用科学或者逻辑去解释，但听说大多数河流都是蜃精（也就是蛤蜊，学名叫蚌）走过的路，这家伙大概不懂得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于是一路歪歪斜斜，就给我们留下了无数条曲曲折折的河，宛如老父亲手臂上暴起的血管。

    蚌在传说中的形象是很美丽的。据说有个小伙子，从河里捉了一只蚌回来，看她长着光洁而流线型的壳，吐出壳外的舌头柔软得跟凝脂一样，不忍心煮来吃，就把她养在了自家的水缸里。多少年以后，这个无父无母的苦孩子在某一天发现有人把他换下的衣服冼了，他四处打听，没有邻居帮他做这件事；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从田里回来，发现饭也做好了，又去打听，还是没有人帮他做。他享受着人情的温暖，心里却越来越感到不安，最后决定来一次窥探。结果我想大家都能猜到，那个蜃精幻化成的美丽姑娘和这个善良勤劳的小伙子结成了夫妻。生活是否和牛郎织女一样曲折不得而知，但它表现出来的美总是让人怦然心动——心灵的美，人情的美，还有结局的美。也许正因如此，弯曲的小河也是具有美的特质的，如果没有那一个个曼妙的河湾，扯成一条直线的河流该多么乏味！对美的热爱是人的天性，那些村村落落，哪一个不是坐落在小河的臂弯里？

    读孙君飞的《河和河》，又从人性和哲理的高度理解了河流何以要弯弯曲曲，他说：“河不是为了好看才弯曲的，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好的同时，也让一路跟随它的草滩、树林、游鱼、水鸟们过得好。”他还说：“乡下人多是憨直的的人，不过他们的生活道路却是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我想河也是这样，它的心地是直的，对远方和大海的向往也是直的，只是它喜欢弯中取直，弯曲是它的生存大道、流动艺术和得到成长的奥妙所在。” 岂止是乡下人，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不都是弯弯曲曲的吗？为什么我们在某个地方要走一段弯路？这里的原因各人有各人的不同，走弯路时的感受也是各异的，但是，当我们回首曾经走过的路，最有味道的倒不是一帆风顺的那些时光，而恰恰是那些曲折。

    小时候下河捉鱼，没有人会到平直无奇的地方去折腾，总是要选一个回水的湾里，或者河底深陷的潭里，那里水流复杂，许多浮游的食物在此停留，鱼也就在此逗留，人也就到此驻足。河湾不仅是外形上的美丽之处，不仅是岸上生命繁茂之处，还是水里最繁华的世界，它像人间的集市，汇聚着水下的人情世态。河流似乎很能理解人的心情，走一会儿就让河水休息一下，走一会儿就让河水休息一下，于是一条河就在一个个曲直中完成了自己的行程，也完成了自己的造型，一个个村庄和城镇就在这些河湾里落脚、生息。这是一个多么具有内涵的现象啊，上苍就是这样眷顾大地上的生灵，连一条河，有名气的或无名气的，都设计得如此精细。

    人似乎也能理解上苍的用心，于是用自己别致的语言去赞美一条条河流，赞美河流上的一道道湾。“弯弯的小河  青青的山岗  依偎着小村庄  蓝蓝的天空  阵阵的花香  怎不叫人为你向往……”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挨着村庄的小河是笔直的，还有依偎的感觉吗？还能那么让人向往吗？关于河流的歌曲、诗词、文章多得数不过来，而每一条河的故事几乎都是从河湾引发的。如果说承载水的河流是父亲勤劳的筋脉，那么，河流上的弯弯曲曲就是母亲绵绵的、温婉的情思，它是物质的汇集地，也是精神的渊薮，怎么能不让人牵挂与讴歌呢。河流的弯曲不仅滋养了人的生命，还滋养了人的精神，这可能是很多生活在河湾里的人没有意识到的。

                                                            2012.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