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
哦，天哪！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首很流行的歌叫《是否》，其中有句歌词“情到深处人孤独”，当时大家都还少不更事，觉得很难理解——既然感情那么深，人怎么还会感到孤独呢？我想我当时是理解的，只不过不是歌里的爱情，而是亲情。刚刚有些懂事吧，父亲和伯父就因为家庭、信仰等问题，在文革的旋风里冲撞、摇摆，把我带大的其实主要是母亲，因此我从小就对母亲非常依赖。有时母亲外出或者到哪里作客，家里人就无法招架我，饭也不吃，觉也不肯睡，一直怄着要等妈妈回来一起吃饭。招架不住便不再管我，我就跑到能够第一眼看见母亲回来的路口等着。家人都说我被母亲惯坏了，谁又能知道一个孩子看不到母亲时内心的孤寂与无助呢？自己做了父亲以后，有一段时间和孩子不在一起。一个人在异乡的街上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喊爸爸，心里总是忍不住一惊，然后转回头一个人品尝那种无法言说的失落。从此懂得了当年父亲一个人在外时的心情，我以为那就是孤独。
    年轻时听到那句歌词，推测深爱着的人必定是把所有情感都倾注于一个人，与其他人似乎就无话可说了，或者心里有了微妙的感觉只有那个人能够明白。当然爱的孤独是必须有别离的，只有在别离的时候，那种痛彻肺腑的思念才会让人宁愿放弃与外界的交流，一个人静静地守着与爱人别离的苦，一点一点用心去舔舐、去品味、去思念。爱情的确是自私的，从哪里看到一个小故事、一首小诗，和朋友、同事分享不是一样的吗？可是不行，似乎一定要讲给那个人听，否则就毫无兴致。于是又想起尚雯婕唱的那首《梦之浮桥》，“在我举杯的时候，把对面留给你/当遇到美好诗篇要为你读一遍……”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达出这两句歌词给我的触痛，我只能说这肯定是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的人才能写出来的细节，这就是情到深处的孤独啊。
    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饭，孩子妈妈提起市妇联正在发起“爱心妈妈”志愿者活动，上午参加了活动，认领了一个从小失去妈妈的孩子，于是引起一家人对现在社会上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的讨论。我告诉孩子，我们身边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孩子连大米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呢，一些缺水的地方还有很多孩子和老人因为没有水喝而活活渴死……孩子静静地听，眼睛里满是疑惑：真的还有这样的事情吗？怎么会这样！我说：所以我们要节约每一粒粮食、每一滴水、每一度电，虽然节约下来的东西不一定能送给需要的人，至少自己的内心可以得到一点安宁……讲着这些道理，我的眼前飘浮着一张张苦涩的脸，老的，小的，饥饿的，忧伤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哀伤和期待。我知道我们能给他们提供一点点帮助，少开几次车子、少吃几回饭店、少抽两盒烟，但是对于需要的人来说实在太微薄了，心里涌起一阵阵酸涩与疼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对孩子说：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生命，都是和你一样的孩子，而且就在你身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充满的不是同情，而是无力。于是深深理解了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情怀，那不是简单的博爱，是面对苦难众生的孤独！
    这个世界其实不缺少爱，缺少的是深情的孤独，是对爱入心入骨的体验。
                                                               2012.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