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在天
哦,天哪!
天晴得真好!夜晚,如果不是因为有大半个月亮悬在天空,我几乎要觉得天不存在了。静静的月亮,让人觉得夜空是那样深邃。有人说“离头三尺是苍天”,以此拉近人与天的距离,证明天理之普在,人应当常存敬畏之心。而静静的明月似乎不愿意让人生活得太过压抑,于是在夜深人静时刻把天撑起,给人留下一个幽远的梦。从这个角度来说,太阳是一种物质的诱惑,它总让人产生对光明与温暖的企盼,而月亮则是灵魂的救赎——没有人企图通过月亮而取暖,也没有人傻到认为月亮可以照亮大地,月光总是若有若无,在似是而非之间引领人的思绪跨越千山万水,去寻找心灵的归宿。
然而,月的存在又恰恰暗示我们,天一直是在的,即便在无声无息的深夜,也不应该忘记头上有天,在月亮的光晕到达不了的地方,那一片笼罩万物的黑色才是真正的天,白日看到的蓝天其实还不是天,它只是天的影子——天,遥远但不虚无。古书上说“天,颠也”,也就是说,天就是人之顶,它是个会意字,下面的“大”其实是人的象形,人上面的一横就是天,没有人可以超越天之外。从这个角度来说,月的存在正是对天的强调——天在人的头上,也在人的心里。“月黑风高”似乎是恶人放胆作恶、杀人放火的大好时机,没有月的存在,仿佛天也不存在了,这恰恰是月对于天的提示意义。当世事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人们是多么渴望天的存在啊,“天理自在人心”是无奈的期盼,也是坚定的信念。
静月在天,世上万物便都沐浴在一片可见与不可见的朦胧中。因而,月色是最有弹性的光,你可以认为眼前的一切是什么,也可以认为不是什么,这样的心理适合审美与抒情。如果你是一位农人,你不会对着一片葵花地而诗情画意,因为地里的葵花是要给你带来真实的利益的,用它来果腹,或者用它去换钱。如果你是一个植物盲,你也很难从葵花身上找到什么特别的感触,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它是如何对着太阳绽开笑脸,如何跟着太阳转动脖颈,更不知道为什么果实饱满的时候它反而羞涩地低下了头颅。月亮就像诗人或者画家的心,它知道那是什么,却又不关切它有什么用,于是所有人在静静的月光下都会感觉到世界的美好,远山近水、垂柳荷塘、蛙鸣蝉噪……平时看惯的、平淡无奇的、熟视无睹的一切,一旦披上了月光,就都有了美的韵味——静美、柔美、朦胧美或者凄美。
有人说月是女性的。也许是吧,这与嫦娥的传说无关,是月亮给人的一种感觉。但还要加一个限制,这女性必须是善良的、安静的、宽容的,她决不能是女强人(这个词总让我联想起“强盗”),也不能是女社交家(记得有个陈白露就是干这行的),更不能是自作聪明或自以为是的泼妇,她应该善于调和智慧与德行,把握美丽与距离,处理丰盈与纤细,从而在变化中给人以遐思,在稳定中给人以节律。月给予人的永远是在与不在都是在的,就像母亲慈严相济的爱,那是渗透在孩子的血液里的,走到哪里都忘不掉、缺不了。
静月在天,天下万物便在她的笼罩下充满了灵性。
20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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