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粪与生活

哦，天哪！

    那天小张在街上蹓跶，没想到从天上落下一粒鸟粪，可巧就落在了小张的肩膀上。小张是个爱干净的人，拿出纸来把鸟粪擦了又擦，还是觉得恶心，就拐到路边一家店里去借水洗。店老板说：哟，让鸟粪给砸了呀！这可不敢大意，那年禽流感时髦的时候，听说有个人就是因为被鸟粪砸了一下差点儿丢了命。小张笑笑说：如果天上天天有鸟粪砸下来，我倒愿意仰脸看鸟儿飞翔呢，现在的天空多空啊！
    小张走出店门，就见一辆三轮车和一辆商务别克咣地一下撞到了一起，三轮车主凌空飞起。店里的人都伸头出来看。店老板把舌头伸出老长，拍拍小张的肩膀说：妈呀，如果你不到店里来擦衣服，差不多刚好走到那个地方吧？小张目测一下，还真是差不多，心里冒出一阵冷汗：上天有眼，一粒鸟粪救了我的命。以后还有什么理由抱怨这抱怨那呢？老板娘看到小张发直的眼神儿，说她老公：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人家要是走到那个地方，说不定两辆车看见有人，都开慢点，还没这事儿了呢！
    小张一时真弄不清自己被鸟粪砸到是福是祸了。他记得，单位有个老周，已经去世了，原来得过肝炎，后来装修房子太劳累引起复发，人就走了。老周在世的时候挺顾家的，由于家庭经济不是很好，经常买彩票，希望能中个三百万五百万的，扭转一生辛苦的命运，可惜买了好几年一次也没中。那天他猛然想起母亲的生日——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逢年过节也会想起来，但不年不节哪里会想起母亲呢？他把母亲的生日写在纸上，忽然灵光一闪，这会不会是母亲看儿子太辛苦给的一组奖券号码？管它是不是呢，买一张试试吧。他走到传达室门口，可巧小张和另外两个同事坐在那里，冲他喊：快来快来，想打牌正好三缺一。老周说我要去买奖券呢，马上到时间了。几个人一齐笑他：外财不发命穷人的，你买了这么多年都没中，哪里这张就会中！要知道那概率是1/8347680，相当于0。老周一想也是，陪他们玩玩再去也耽误不了发财，没准儿还能省两块闲钱呢。一圈牌打过，天已经黑了，彩票销售点早已关门了。而那天的一等奖，就是老周想买的号码。
    老周倒是个豁达之人，第二天只是把小张他们骂了一顿，还把当时写好的号码给他们看，但心里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中奖，他说：唉，说不定那天我不打牌，买了彩票，中奖号码又不是那个，还不是一样！如果那天不拉着老周，他真的中了奖，说不定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虽然老周没怪小张他们，但是他们经常一起自责，特别是老周去世以后。今天又想起这件事，小张觉得自己就是一粒鸟粪，无缘无故就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车祸该发生还要发生，路该走还得走，事情该做还得做。小张经过出事地点，三轮车主还躺在地上，看上去没有生命危险，但满脸的血和撞烂的车还是让人心惊肉跳。他忍不住想，要是那粒鸟粪落在三轮车主的身上，是不是会改变今天的情况？这谁也说不好，一粒鸟粪可能避免一场车祸，谁知会不会引起一场比车祸更惨的祸端？
    想到这里，小张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天天就是生活在鸟粪下，任何一件事情，不论大小，都可能让一个人的历史改写、命运重组。而哪一粒鸟粪是福，哪一粒鸟粪是祸，这是无从判断的，要看鸟粪和当时的情境、人的心情如何组合。
    妈的，生活就是一粒粒鸟粪组成的。小张对命运这鬼东西有点生气了，因为他刚停了一下脚步，树枝上又掉下一粒鸟粪，刚好落到他的眼镜片上。

                                                               201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