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懒散
哦，天哪！

    经常和朋友一起开玩笑，说最怕开会了，本来会的东西，一开会就傻了，不会了。虽说是笑谈，也不能说毫无道理。比如说，原来想好要怎么活的，为家人而活，为自己而活，为需要自己的人而活，为自己喜欢做的事而活。可是会开着开着自己就不这样想了，会议让我突然意识到可能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我去做点什么，哪怕是想点什么，而这是有违我的初衷的。——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中国读书人，兼济天下的种子没能在我的心里扎下根，我的心里更多的是中国传统农民的本分。可是，开会的时候，心里却忍不住涌起对那些需要帮助者的同情，总是想如果我再多做一些，可能他们会好一点……
    会议休息时去洗了温泉，请修脚师修修脚。看着他们低垂的脖颈，我忍不住问：修一个脚能拿多少钱？然后开导他们：我这脚你就随便做做吧，快点结束你可以接下一单活。人家笑笑，不知是感激还是怀疑，继续做自己的工作。结束了，人家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说：先生，我们必须把所有的工序做完才可以接下一单的。我突然惭愧得很，我的同情在一个职业者面前其实是一文不值的，自己真是自以为是。我反问自己：你是不是做什么都在应付差事？语塞。如果我真的是这样，连一个修脚师的职业操守都不具备，有什么理由同情人家呢？说不定人家心里还在笑我：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工作的？
    平时盼望周末可以睡个懒觉，可是开会期间总是早早就醒来，跟自己生气——有时间睡觉，偏偏又睡不着，这是什么命！
    这是一座古老的小镇，因为有了温泉近年迅速发展起来。但是依然还是乡村，它的格调依然带着浓厚的乡村气息。曾经跟朋友说，最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没有城市的喧闹，却有城市的便利，生活方式和节奏都宽宽松松的，人的情绪可以散淡一些。
    清晨，窗外似乎有雾，天是玉白色的，没有叶子的树林是淡灰色的，细细的杨柳枝条也像雾一样朦胧，更像淡墨的国画。地上有枯草，枯草上是洁白的霜。已经很久没看到真正的霜了。远处还有些昏暗的天空突然有一团闪光，接着是一声悠远的钝响，是爆竹。年冬季节，田里的农活都忙完了，最是乡村人家嫁娶的好时光。一家有事百家忙，整村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彼此称呼着浸润着亲情的称谓，吃饭喝酒，热闹但不铺张，丰盛但不浪费。几条小狗甚或散养的小猪也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新娘子已经走了，或者新媳妇还没有到，人们一起谈论着、期待着，让新人也能感受到今天才是他们的日子，这一天大家似乎都是为他们而存在的，这是多么让人欣慰的待遇啊！若干年以后，也许他们淡忘了成亲的许多细节，但是聚集在家门前的乡亲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这样想着，开会时的紧迫感便渐渐淡了，一股悠闲甚至懒散的暖流在心里嘭地一声炸开，跟随血液溢向每一条神经。这种心绪不小心撞到了会上的热情，化作一阵说不出所以然的愧疚，在这新旧交替的时空里弥漫。
                                                           2011.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