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箫
哦,天哪!
如果不是收拾家里的物品,我几乎要把它忘记了。是啊,差一点忘记我曾经还会吹奏竹箫,十几年不吹了,当年很爱没事的时候吹几支曲子,说是表达点什么也好,说是自己给自己一点温暖也好,总之那绵软的箫声曾经伴我度过漫漫的冬夜。窗子上结了厚厚的冰花,吊兰也冻蔫了,脸盆里的水结了一层冰盖……那是我记忆里最寒冷的岁月,差一点把我的头脑都冻成冰块。箫声是我取暖的唯一设备,它带着我的思绪徜徉在温暖的春风里,奔走在夏日灿烂的花丛里,静坐在秋晚的霞光里,让我的心不至于冻僵。是邻居家生了孩子我才放下竹箫的,怕吵了孩子,如今那个孩子已经是上初中的小伙子了。这么多年,我的竹箫就这样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主人再次想起它。
重新把竹箫凑到唇边,感觉是那样熟悉,而记忆已经遥远,仿佛一场遗失在水墨江南的朦胧的梦。依然是当年的曲子,手指却艰涩得像生了锈一样。短短十几年时光不算太遥远,可是人世已经隔了一支长长的曲子,谁还能记得当年的小屋呢?谁还能记得小屋窗外的那棵杨树和杨树上的喜鹊窝呢?洞箫如昨,而头上的白发却在揭发我生命的流失——如果不是填充着许多往事,这十几年竟是一只空空的行囊。摩挲着昔日的竹箫,仿佛抚摸我十几年的光阴:人生有多少辛酸不可遗忘,又有多少是非值得在意?竹箫依旧,吹箫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满腹心事的青年,宛如落光了叶子的秋树,阳光可以在几根清晰可辨的枝条间任意穿越了。
人生萧疏。不知竹箫来自何处之山,出自何人之手,竟然抚慰了我一段多雨多风的时光。当年如果不是有人发现了这支细竹,它或许已经在农家的灶堂里爆裂成灰,如果不是发现细竹的人恰到好处地钻了七个孔洞,或许它正是某位老者手里的竹杖。竹箫偶然,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竹杖芒鞋,丝竹笙箫,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竹箫能做到的,我也必须能够做到。拿一支新曲交付竹箫,竹箫竟然咽得下,悠悠然地演绎了一段爱情故事,于是我懂得竹箫不老,竹箫不老是因为它没有生命,它的生命是吹奏的人赋予的。而我呢,我也会在对往事的复习中重新拾回轻重缓急的节奏吗?
一切回到从前,只是这十几年的经历无法消除,仿佛我发间的风霜、满脸的岁月。如今我也是一支不肯自唱的竹箫了,所有的曲子都在心里,只是不愿再诉说了,不论是苦涩的,抑或喜悦的。
201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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