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迹
哦，天哪！

    窗外的雷雨在有模有样地下着，记忆里这是从去年秋天以来下得最像样的一场雨了。轰轰的雷声和呼呼的风声夹着哗哗的雨声，吵得小儿子不胜其烦，几次三番跑到书房来要求我把窗户关上，因为雷声和雨声吵得他看不好电视。无奈，我只好把自己最喜欢的天籁拒之窗外，但是我知道，它们都在，并没有因为关了门窗它们就消失。
    下午回来比较早，孩子参加志愿者活动去了，据说是陪一群残疾儿童玩游乐场。家里没有人，没开电视，也不开电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听雨，竟然在那潮湿的声音里睡着了，睡得非常沉，似乎很长很长时间以来的疲倦全部袭来，干涩的神经繃得很紧，现在在风声雨声里松弛下来，湿润起来。梦里依然是风声和雷声，刷刷刷的，很解渴。朦胧中，梦被淋出一道道很不规则的雨迹，让人想起白居易那句“梦啼妆泪红阑干”的诗，虽然我的梦肯定和琵琶女的梦不一样。
    风总是不那么安分，东一阵西一阵，在窗玻上划出条条雨迹，任你有多么丰富的想象力，也无法判断上苍究竟要在你眼前描画一幅怎样的图案，表达一种怎样的心情。没有风的时候，雨滴在空中下落可以看得很清楚，亮晶晶地斜垂下来，像很委屈的孩子流下的安静的泪。为什么总是要在雨天想到泪呢？我的心情并不坏，因此对自己感到莫名其妙。
    马路上已经有了不少积水，虽然有些浑浊，但车子驶过推起的浪花却是洁白的，于是觉得很有意思，那情景仿佛是一个很浑的人讲出一番漂亮的话。我不知道积水的下面是否会留下车轮的印痕，倒觉得一直以来印在大地上的痕迹现在被雨水冲洗干净，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想啊，各色人等在地面上走过，那些斜斜正正的足迹如果看得见，地面上该有多么杂乱和沉重！现在好了，都被雨水打扫干净，地上只有雨的脚印，单纯而随性，让人感到无限清爽。
    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雨的足迹也将蒸发，这个大地就是最干净的了。青草在干净的大地上喝足了雨水，一片翠绿；所有的树叶的叶尖上都应该悬着一滴雨滴，在清晨的微曦里颤颤地闪着光；蜗牛在干净的草叶上留下亮晶晶的爬痕，也许它们是有目的的，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自由的、散淡的；洗过的山和树应该很清新地立在朝晖或者夕阳里，或许有一小团淡淡的雾在山坳里毫无方向地徜徉；天空应该很蓝很蓝，几片白云不构成任何图案，像羽毛一样静静地涂抹在山的上方……在这样一个干净的世界里，空气中飘荡着栀子花的纯香，淡淡的海腥味儿随着轻风一缕一缕地穿插在花草的气息里。
    干净的，才是美的。我想人们应该在雨水洗涤过的世界里做一点和雨前不一样的事情，比如母亲提一篮衣物到山涧里去浣洗，父亲夹一把地瓜秧到地里去栽种，大一些的孩子横一支长笛站在窗口吹一段清幽的曲子，小一些的孩子拿一根钓竿蹲地池塘边……如果罂粟花还没有完全落尽，在碧绿的山坡上应该开一朵红色的花，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只小花狗在那里一蹦一跳地跑。
                                                             2011.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