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
哦，天哪！

    白天已经很热了，虽然还不敢完全穿上夏装远行，但走路总喜欢避进浓浓的树荫下。不过太阳落尽以后，轻轻的海风吹过来，空气还是有些凉丝丝的。晚饭后，大街上人还是蛮多的，一些人从哪里批了点小东西摆个地摊儿在那儿卖，袜子、头饰、玩具什么的；也有卖水果的，明亮的地方有樱桃、桃子和一些热带水果，暗处是机动三轮拖着的西瓜——几乎没有人买西瓜，这几天电视、报纸和网上一直在讲哪里西瓜用了膨大剂爆炸了很多，虽然不知道那膨大剂是个什么玩艺儿，但一想到食品造假放毒的行为，总让人心存芥蒂，宁愿不吃。没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就失去它存在的价值了。偏僻的小巷里则很宁谧，一家家灯火透出一天劳顿后的悠闲，偶尔有一两声锅铲翻菜的声音从半开半闭的窗口飞出来，仿佛还带着饭菜的香味儿。
    是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淡雅的香味儿，像妮维雅须后霜一样不浓不淡不怪，是我一直喜欢的那种熟悉的味道。不知谁家的窗口里飘出一阵音乐，是前一阵子很流行的《荷塘月色》，虽然歌词难免有些挪用的嫌疑，但是那曲子却非常好听，舒缓而淡雅，倒也颇有些水墨荷塘的韵味，淡淡的荷香，淡淡的墨香。几句独白落入耳朵里，不陌生，但是在这样的情境里却让人幽幽地生出一种轻微惆怅的情绪：
    依然不变的仰望
    漫天迷人的星光
    谁能走进你的心房
    采下一朵莲
    是那夜的芬芳  还是你的发香……
    不由抬头向天上望去，星星没有几颗，倒是一轮淡黄的月亮正离开黛青色的山尖，无声无息地升起来。天上似乎有一层极淡的云，被月光湆染得一片空朦——或许这思绪就是因此而起吧，很难确定。人的心绪有时是很缥缈的，自己也难以把握。
    淡雅的香味儿一直陪伴着我。其实我知道它来自何处，白天躲太阳的时候就知道了——路的两边是整齐而秀颀的香樟树，正开着小小的淡黄色的花，那味道便是香樟的体香，抑或是心香。这种香味儿很难描述，不像大多数花香那样浓艳俗气，也不像有些花那样带着草药的苦涩和尖刻，它就这么淡淡地氤氲着，让人快乐而不窒息——这是一种轻松的香味儿，白天时就这么想过，晚上感受更加清晰，因为还有月色，还有淡淡的云。
    几年前，这里的行道树以银杏为主，再早一些时候则是梧桐的天下。是谁决定引入香樟的呢？真的让人喜欢。这种树主要生长地是南方，种到这个冬天颇有些寒冷的地方很不容易，然而却在我流浪到南方这几年里悄悄地在这里落脚了，而且把优雅的淡香洒满海城的角角落落——难为它们竟能熬过一个个苦冬。
    喜欢石榴花那种红色的纯正，也喜欢洋槐花那种恣意的淳朴，如果说到香味儿，大概就要数香樟了。真的很庆幸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外来的物种几乎都能存活，北方的榆和柳，南方的竹和榕，还有许多不知来自何方的植物，都能在这片土地上或随性地生长，或小心地适应。我喜欢如此宽广的土地，如此包容的气候。

    那年到海南去，最羡慕那里的就是纷繁的植物，秀气的酒瓶椰、粗大的棕椰、结满果实的青椰和红椰……后来到厦门，对那里的鱼尾葵、凤尾竹、凤凰花、三角梅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就觉得为什么人家的土地能容得下如此丰富的物种，而我的家乡的物谱怎么就那么狭窄呢？如今许多物种也开始在这里安家了，大概是以前没有人去尝试栽种吧。
    然而，这块日渐繁盛的土地却没有接纳我喜爱的凤凰花，种了几次都没能过冬。——或许这就是闻到樟树的香味儿而感到惆怅的原因？同是南方的植物，为什么这里就不能给美丽的凤凰花一个生存的理由呢？它真是美丽的别离之树了——我可以为它的美丽而魂牵梦绕，却不能与之朝夕相伴。如果在今晚的月色下，在那首歌曲的萦绕中，有一株开满火红凤凰花的凤凰树，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境和心情啊！
                                                                   201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