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小鸟
哦，天哪！

一

    一群小鸟从天上飞过，一群人中的一个人心里想：这些生灵在做什么呢？祖先的训言在耳边响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的心里一阵酸楚：我的命竟然和一只小鸟一样……另一个人想起燕雀和鸿鹄的故事，心里一阵激动：人当志存高远！可是，他却不知道高远之志究竟应该怎样。还有的人想起庄子的《逍遥游》，心里暗暗叹息：人以为自己了不起，可是眼界还不如小鸟开阔，我只能看到眼前的山和脚下的路，大地的约束让我连一只小鸟的自由都没有……
    一群小鸟从天上飞过，一个人心里想：这些生灵在做什么呢？他想起曾经和朋友们一起谈天说地的往事，不禁有些伤感：连小鸟都可以成群结队，为什么人总要天涯海角呢？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无法理解小鸟的心情。他甚至还想：这群小鸟里谁是头头儿，谁是助手呢？那些普通的鸟百姓是不是还要给头头儿献上一点小虫或者粮食？他很羡慕小鸟中的头头儿，虽然不一定有人类的首领来得风光，但至少可以有一大批追随者伴在左右。他不能理解的是，某只小鸟如何才能成为头头儿。
    一只小鸟从天上飞过，一群人心里想：这只小生灵在做什么呢？有人以为它在寻找食物，有人以为它在寻找父母，有人以为它在寻找爱情，有人以为它被伙伴抛弃，有人以为它在为伙伴寻找方向……
    一只小鸟从天上飞过，一个人心里想：这只小生灵在做什么呢？怎么会和我一样孤孤单单？莫非它也需要外出打工？或者它的意见别的鸟不能接受，于是来个特立独行？他无法推测出这只小鸟的心态，因为他对自己是孤独还是寂寞也不能区分。孤独是无人理解，而寂寞是无人理睬。

二

    一群小鸟从天上飞过，看到一个人在盯着它们望，心想：这个人在做什么呢？有的小鸟以为他在欣赏大自然的美好，蓝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西天的霞，东边的虹，还包括它们这些天空的精灵。有的小鸟以为他心存不轨，一定是在对着飞在天上的肉团咽口水。人类的祖先就没把别的生灵看作生命，他们摸着刚刚退去的尾根唱道：“断竹，续竹，飞土，逐肉。”有的小鸟觉得他很孤单，不像自己至少还有伙伴。它很奇怪为什么人类总是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而这些念头又往往让彼此之间变得比人与鸟之间还陌生……
    一群小鸟从天上飞过，看到有一群人在盯着它们望，它们心里想：这群人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很多人在做事，却有一个人在看着别人做事？那个不会做事的人一定是最可怜的一个，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生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和谐，就像我们一样，善飞的总要冲在前面遮风挡雨。它们甚至还想，如果人类不是总把鸟类当作食物，它们宁愿放弃翅膀，而像人一样拥有一双可以温暖别人的手。
    一只小鸟从天上飞过，看到一个人在盯着它望，心里不由一阵打颤，它知道人类成群在一起的时候还不会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情，而当人以个体出现的时候，往往把自己放纵得像个不可一世的皇帝。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曾从弈秋的棋盘边逃出来，一心想着吃大雁的那个家伙呢？小鸟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单独行动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而人单独行动的时候反而胆大包天呢？
    一只小鸟从天上飞过，看到一群人在盯着它望，突然开始思念遥远的地方那个简陋的巢了。虽然那里的气候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可是至少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自己还有个可去的地方啊。人类总是羡慕小鸟可以自由飞翔，可是谁不知道蓝天其实不是小鸟的家呢？小鸟有些怨恨人类了，人类把目光移向哪里，哪里往往就不再有安宁——他们想要粮食，就必须灭掉虫子，灭了虫子也就灭了鸟类，而没有鸟类虫子就更多……现在这只小鸟不就是忍受不了高大烟筒里的浓烟，才四处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吗？“乐土乐土，爰得我所”，这不也是人类的愿望吗？现在都忘了。人类还说什么“狼狈为奸”，其实说的就是人类自己嘛！……

三

    人类一直在研究小鸟，而小鸟其实是不研究人类的；人类生存靠的是大脑，而小鸟生存靠的是翅膀。人类说比天高的是人的心，小鸟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飞不出去了。
                                                                  2011.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