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
哦，天哪！

    带孩子去看春。孩子说，我看到了去年留下的已经干瘪的浆果。我说你再去看，他说我看到大海和蓝天连在了一起。我说应该还有别的。他终于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下发现了一株蒲公英，开着黄色的小花，在微冷的春风里一颤一颤的。回来以后，老师让他写的小诗便有了：
    远眺海天相连
    浅蓝浅蓝
    枯叶中一片浆果
    火红火红
    带着春天走来的蒲公英
    开着希望的花
    金黄金黄
孩子就是孩子，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去想很多深奥的东西。不过我还是鼓励了他，夸他学会用色彩来写景物。在他得意的时候，又给他提出了新的要求：能不能用声音写一首小诗？他好像很为难，说：没有什么声音啊？
    怎么会没有什么声音呢？每天我们都生活在杂乱的声音里，这些声音应该都有它们特定的意义，只是因为与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们就把它们忽略了，如果我们有过一些特殊的经历，这些声音就不可能不引起我们的心绪——听到唢呐声，我的心里总要咯噔一下，知道又有一位老人辞别了他的亲人，这是我的父母去世给我留下的记忆；一位朋友跟我说，现在一听到汽车的鸣叫就特别紧张，因为一场车祸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如果用心去倾听，每一缕声音都和人的经历乃至生命相关。
    我对孩子说：听听花开的声音吧。他很疑惑：花开也有声音吗？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站在小院子里的一片海棠花前，前几天努着嘴的花骨朵全部绽开，仿佛一片叽叽喳喳的笑声；不远处的玉兰花却开得很端庄，仿佛在劝导身边的桃花不要太过张扬；只有迎春花在制造着精致的顽皮，学柳枝挥舞嫩绿的叶子，还不忘在刚刚冒出的叶子中间点缀上密密麻麻的黄花……就这么大一点小花园，花儿们却在尽情地用自己的语言表达着对春天的喜爱，想想整个山野里该是多么热闹的景象啊！孩子还小，像“红杏枝头春意闹”这样的诗句可能还理解不了，但是不同的花有不同的气质，这是应该能够明白的，如果能静静地听一听花开的声音，肯定会被大自然的丰盈与自在所震撼，可惜他还幼小，只有自在，不够丰盈。
    看到樱桃花的淡粉色在一点一点地褪去，我是听到了轻轻的叹息，还是听到了孕育的喜悦？说真的，我也说不准哪一种理解更接近花的心情。——说到底，我的内心也依然是混乱的、肤浅的。大自然真是太博大了，它不仅能接纳花开的声音，也能接纳花落的声音，特别是能接纳我的无端猜测和孩子对它的浅知浅觉甚至无知无觉。我在花开的季节，又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给人类的恩赐，我想，孩子有一天也会感受到，那时他的生活将像春花一样丰富、灿烂，充满了发现的喜悦。
                                                               201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