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丘陵上
哦，天哪！

    在所有的地形中，我最不爱走的就是丘陵——高山可以让人仰止，大海可以让人叹为观止，平原让人心胸开阔，高原让人感慨沧桑……丘陵呢？既不险峻又不够开阔，它是山的余脉，或者说是老去的山，只有破碎和荒凉。
    当然，给我震撼最大的，也是丘陵。
    今天又一次走在鲁西南的丘陵上，满眼依然是赭红色的土地，看不到树林，甚至几乎看不到绿色，枯黄的细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人工种植的几排小竹子挥动着干枯的碎叶，并不高大的老树枝条虬曲，新栽的小树用干草包裹着树干……这里的植物生存太艰难了，没有肥沃的泥土，也没有充足的水源。那些依赖植物而生存的动物就更加让人心痛了，小牛犊在旷野上缓慢地走着，寻找可能被遗忘在哪里的一点嫩草；一群鸡在有些碎草的垃圾堆里拼命地抓挠，希望下面埋藏着一星半点可以裹腹的东西；小毛驴沉闷地拖着平板车，不知道主人要把它赶到哪里去——方向对它并不重要，因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它只要低头走路就行了，否则就只有挨鞭子的份儿。
    有时我看着新翻起的泥土，会胡乱猜想：如果这样的土地下埋藏着一些矿物，比如水晶或者煤炭、云母什么的，也可以弥补一下上天安排的过多贫瘠。然而，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没有，只有粗砾和没有完全风化的石块。那些被翻开的泥土，被干燥的寒风吹起，落满了一个个村落和城镇，于是高高低低的房屋也一律成了土黄色。
    忽然在一面墙壁上看到一条标语，不大，却很让人吃惊——“与世界同步”！先是觉得好笑：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闭塞的角落应该如何与它同步？连我这个走过一些地方的人都感到茫然；既而觉得也蛮有道理，不是有首歌儿里唱道“小小的蜗牛有大大的梦想”吗？至少它表达了在艰辛的人群中有人想抬起头来看看蓝蓝的天吧。
    一个小集镇的马路边摆满了肉摊儿，一爿一爿的肉新鲜地横陈在案桌上。想起前两天一位老哥还在回忆儿时生活的艰辛，看见肉眼馋得走不开，他的老家也是在丘陵地带。至少现在这里的孩子不会连肉都吃不上吧。这里的发展的确是缓慢的，但毕竟在一天一天好起来，那些把凳子、扁担、白菜、萝卜拿到街边来卖的人，不也在尝试着寻找商机吗？只要自己想改变，就一定能变好的。
    经过任何一个城镇，都能听到音箱里传来的音乐，大多是最近很流行的《套马杆》，特别喜欢里面几句歌词：
    给我一片白云
    一朵洁白的想象
    给我一阵清风
    吹开百花香……
那淳淳的歌声就在这灰尘飞扬的小镇里飞扬，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在那些年轻人的口中传唱了。是的，他们有他们的白云和清风，他们有他们的希望和快乐，只是我们没有体会到而已。市郊的一排路灯杆上，人们还特意用铁皮围起三层花盆，里面的花草虽然在冬天里已经枯萎，但它曾经给很多人带来希望，这里的人们依然期待着冬去春来，期待着花草变绿，哪怕它们十分细小——有了对美好的期待，人的心里就会充满着美好。
    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吧，路上时不时看到迎亲的车队，有的是很漂亮的轿车，有的是比较简单的小卡车，可是在一对对即将步入新婚殿堂的新人心里，幸福会因为车子的不同而不同吗？如果人们用来比较的不是对生活的理解，而是用什么车子娶亲，那么，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只能有一个或者一对。
    生命不是用来感叹艰辛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快乐，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外界强加给一些人的，比如生活在肥沃之地还是生活在贫瘠的丘陵，比如用轿车娶亲还是用卡车，如果我们对生活有足够的体验和理解，就会相信如果你的内心不浮躁，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属于你的快乐。——宁静，可以屏蔽所有喧闹和冲撞，让你从容地行走在各种各样的土地上。
                                                          201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