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树上的疤痕
哦，天哪！

    又是白露为霜的季节了，夜晚的冷风吹得人缩手缩脚的。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总是很不安的，因为种的凤凰树还在露天——我轻易不敢动它，种了几年了，天灾人祸的，一直没活下来。后来一直到要下雪，才不得不在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把它抢进来，不幸动了它的根，一直守到今年春天，它终于变成了一根干枯的木棍。不过今年心里很踏实，因为凤凰树种在阳台上的花盆里，不必担心风霜的欺凌，听到风声雨声，就像家里人不论在家在外都已各归其位一样安然。
    陪着这棵小凤凰树已经好几个月了，从发芽一直长到大半米高，过几天就要拍一张照片传到网上，唯恐哪天又有什么意外，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天气暖和的时候，小树长得很快，几天就拔出一片羽叶，非常漂亮。有一次朋友来我家看到了，问是什么树，我说是凤凰树，他们一下就喜欢上了，让我给几粒种子，说他们也想种。可惜我从厦门带回来的树种已经让我作为礼物给送光了，还没听说谁种成一棵。我是很希望大家都能种好的，毕竟它是我的一个心愿，我希望火红的凤凰花能在这片依山傍海的土地上盛开，让更多的人，特别是那些将要步入高考考场的学子们看到凤凰花的热烈和果断。对了，今年还有一位老哥也要了一颗种子，据说长得很好，他种在外阳台的花盆里，明天该提醒他搬进室内了。
    入秋以后，虽然阳台上温度还很高，但是这小东西似乎接到了季节的通知，突然就不再长高了，许多叶片渐渐变成了金黄色，但是我知道它们不会全落，因为在凤凰树的家乡要到明年春天才会完全更换新叶子。有意思的是，最初的那几片羽叶已经脱落了，现在树干上长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疤痕，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长过一片叶子。这是我以前没有观察到的。这让我更加喜欢这美丽的小树了，它不会因自己已经不再需要那条羽叶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我喜欢有根有底的人，而不是那种过往云烟似的轻狂之徒。哪怕曾经是一段不很美好的经历，也应该像凤凰树一样，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一个疤痕。
    成长的过程对于小凤凰树来说就是长出一串串疤痕的过程，对于人来说也是这样。当我们因为自我的觉醒或者别人的忠告而放弃一些幼稚的、错误的行为和认识，我们就长大了一些，但是我们曾经犯过的一些错误并不因为我们长大而不存在，至多是在记忆中淡去了而已，当某个情境触动了记忆，过去的一切又会鲜活的浮现在眼前——可能不像当初放弃错误时那样痛苦了，但愧疚还在，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犯过去的错误。
    我想，如果这棵小凤凰树能够顺利地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冬季，当它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时，当它开出满树火红的凤凰花时，当初留在树干上的小疤痕肯定就看不见了，但是它的后代依然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就像我们可以从自己孩子的身上找到自己小时候的种种“劣迹”一样。我不知道凤凰树看到自己的后代身上的一个个小疤痕是否会有所感触，我们人类似乎是很感欣喜的，仿佛自己的童年又复活了一样，所以我们才会宽容孩子的诸多顽劣，即使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仍然不失期待。
    凤凰树长大以后，多余的枝干就不会再自己脱落了。人们看到它被过多的枝干坠得东倒西歪，或者被台风刮得根须拨出，就会用锯子锯掉多余的树枝。这时，凤凰树就要花很长时间来修复伤痕，然后留下一个很大的疤痕。这个疤痕会一直悬在那里，向人们昭示着固执的代价，而更加繁密的花朵依然灿烂出一树欢快和热烈。
    虽然我的凤凰树还很小，但从它那干净而精致的叶片上，似乎已经可以看出它未来将要经历的种种艰辛。我想，我不会让它的枝干长成负担再去修剪它，这样它身上的疤痕才会小一些，整个树型才会更加完美。
                                                               201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