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里乾坤
哦，天哪！

二

    大概中国文人多少都会受到点“魏晋风度”的影响吧，有点落拓不羁，有点狂傲不逊，有点顾影自怜，还有点平民思想，当然最终体现还是爱喝酒。不是有人说“竹林七贤”个个是酒鬼嘛，就我所知的主要是刘伶，他那几句戒酒祷词太有名啦，“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据说阮籍也很厉害，他的邻居开了一家卖酒的小酒肆，老板娘是个美少妇，阮籍经常到人家去喝酒，醉了就躺在老板娘身边睡觉，开始的时候老板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心怀不轨，就暗地里观察，时间一长发现阮籍除了睡觉没有轻浮的动作，也就放心不再怀疑了，阮籍就更大大方方的去喝酒，大大方方的睡在老板娘的身边了，时人称阮籍外表虽然不羁但内心至淳。
    我要说的这位老兄是搞中文出身，身上多少带有几分魏晋名士的味道。有一次到他单位去，他正喝得醉醺醺的歪躺在会议室沙发上，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一打听，原来是不想干中层了，领导不让，于是便通过喝醉酒来罢工。
    要说把他喝醉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有一次老兄不知从哪里弄来瓶茅台，打电话非要我去陪他喝酒。两个人，四盘菜。我知道他酒量一般，喝多了往家送不容易，家在半山坡上呢，一边喝一边劝他：老兄啊，这酒得来可不容易，咱们别把它糟蹋了，喝一半，留一半下次再喝，成不？老兄说：你瞧不起我！我的酒量有那么差吗？和兄弟你喝酒，一醉方休！哥俩喝到七八两的功夫，只见他老兄把头往桌沿上一碰，睡着了。后来是怎么把他送回家去的还真忘了。
    听说他跟人喝酒都要找个靠得住的人叮嘱一番：一会儿我要是喝多了，别忘了把我送回去，回家太迟你嫂子不放心。可是都喝多的时候谁还记得住有这任务呢？有时候他就在哪儿眯一觉，醒来自己再回家。
    据说有一次喝酒的地儿离家近，他就没找人送，一个人歪歪斜斜地往家走。走到山坡上一个小商店门口，见一个乞丐正窝在路边睡觉。他想，天这么冷，这样睡一夜还不得冻死？就走过去推人家，弄得人家很不耐烦，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连个要饭的睡觉都来管！这位老兄说：兄弟啊，还没吃饭吧？这样睡到明早不得冻死！起来起来，我请你喝酒。乞丐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真从烂被窝里爬出来了。老兄摇摇晃晃来到小商店前敲门，门开了，一摸口袋，忘带钱了。幸好他天天从那里走，人家认识，赊了一瓶酒和一包花生米给他。于是他和乞丐席地而坐，一人一口地喝起来。据说老兄还充满同情地说：唉，你们生活也不容易啊，我到晚上孬好还有个家，你就睡在路边，苦啊！听这口气他并不觉得自己比乞丐好多少。那乞丐也不含糊，几口酒下肚，情绪也上来了，接过话说：唉，大家都不容易。我虽然睡得地方差点儿，但吃饭不费力气。不像你们，天天晚睡早起，还要受上司管……几句话说得老兄激动了，不停地拍乞丐的肩膀，说：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啊！他俩正在这儿为找到知音举酒相庆呢，一抬头，嫂夫人已经站在身后了。原来，人家小商店里的人看他和一个乞丐在这儿称兄道弟，知道他可能喝多了，打个电话到他家，嫂夫人下来找人来了。
    后面这件事是听来的，估计有不少加工的成分，但推敲起来，也确实符合这位老兄的性格和为人，因为老兄平时和人相处，从来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处境，只要谈得来就是好兄弟。后来《射雕英雄传》热播，老兄自然而然就被人称为丐帮帮主了，至今雅号不变，他也乐得人叫。听说他还有个徒弟，人送外号“黄蓉”。
                                                          201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