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蜗牛
哦，天哪！

    我们总爱抱怨蜗牛速度缓慢，把所有速度缓慢的人说成像蜗牛一样爬行，可是我们忘了，有的蜗牛行走的速度对于别的蜗牛来说已经是“飞速”了。我不知道蜗牛界是否也有田径比赛，是不是也像我们人类一样有短跑飞人、跨栏飞人，如果是，它们也该有自己的奔跑英雄，也该有自己的奔跑盛会。
    以速度与形体的比例来计算，正常人的速度与形体之比未必大于正常的蜗牛。蜗牛在奔跑中遇到的一块小石头，也许就是人类眼前的一座山丘，遇到的一片草丛，当然相当于人类的一片丛林。在这样的难度系数面前，我们实在不好责怪蜗牛行动缓慢，我们必须承认，蜗牛也在奔跑，而且毅力过人。
    如果一定要让人与蜗牛来一次奔跑PK，不应该单单选择在人类的跑道上，蜗牛也有理由让人类到瓜蔓上、草叶上、瓦砾上来一次比赛，也有理由要求人类不借助任何外物在垂直的芦苇上、墙壁上、玻璃上来一次攀援，而且不得破坏任何比赛设施，不得以夜晚、阴雨、饥饿等任何理由中止比赛。
    其实蜗牛还有许多更让人类无奈的参赛条件：你能把你的家背在身上奔跑吗？你能只向前行，不走回头路吗？你能只盯住前方的路而不防左阻右吗？且行且观，随手采摘路边的风景，把行走与欣赏当作生活的主要追求，这是蜗牛的生活准则，而人类未必能做到如此洒脱。唐人雍裕之《细言》诗云“蚊眉自可托，蜗角岂劳争”，看似超脱，实则干求之心甚切，因为后面还有两句，“欲效丝毫力，谁知蝼蚁诚”。《庄子·则阳》中说：“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在庄子眼里，人比蜗牛还要渺小得多呢，“蜗角之争”说的不是蜗牛，是人类。
    “行有矩，思无疆”，这是人类追求的至高境界，可惜孔子也只能到七十岁才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可见人类对思想的束缚是何等严重。一向追求自由的孙行者，也只能戴上紧箍咒陪着唐僧一路西行，忍受一个庸人的辖制而无可奈何。依照齐天大圣的速度一个筋斗云便可到达的距离，非要一步一步慢慢走来，不是能力不够，而是摆脱不了“修成正果”的功利之心。在思想的速度上，蜗牛似乎更具自由奔跑的优势，在葡萄刚刚发芽的时候就可以想象成熟时的景象，不顾嘲笑和艰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人类最可怕的不是前方的道路有多少艰险，而是人言可畏，经常看到的情景是一群人你抓住我我揪住你，大家谁也别想先行一步。
    曾听到过这样一句慨叹：我要是一只蜗牛多好啊，走到哪儿都可以把家背在身上！家之可爱不在于大小与贫富，而在于适体，在于可以让人安心地呆在里面，在于随时随地可以用来躲避风雨。“哗啦啦啦啦下雨了，看到大家都在跑”，跑得再快能快过蜗牛回家的速度吗？“哗啦啦啦啦淋湿了，好多人脸上失去了笑，无奈何的望着天，叹叹气把头摇”，这样的天气正是蜗牛散步的好时光，而人类遇到风雨时最洒脱的一句自我宽慰的话就是“我闪”——真正的风雨来临时，你“闪”得了吗！
    人类如此高大，蜗牛那样微小，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着，蜗牛经常在奔跑，人类总是在奔波。
                                                                  201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