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月光
哦，天哪！

    博友连云港姐在她的《一只鸟孤单地叫了好久》诗中说：
    如今，在黑夜中
    我再也看不清你真实的面容
    我不知道你我究竟哪一个
    才是被月光真正遗忘的人
    读了以后，吓了一跳——谁都知道，太阳是人们一直在追求的光明与温暖，或许是渴望太切，或许是它超越了我们承受范围，我们不敢仰视它，只能去看它的脚印、它在世界上留下的杰作、它的影子……可是月亮不是，在夜晚行走，能够有一片淡淡的月色相伴，我们会感到安定，感到幸福，甚至会产生一些浪漫的情怀。可是，经常地，竟要被月光所抛弃。我们究竟怎么了？
    佛家说：佛不曾抛弃任何人，是人抛弃了佛。我想月光也是这样吧。只要我们肯走入月光，月光就会把它轻柔的光波披覆在每一个人身上。可是，有时我们明明走在月光里，却感受不到它的明亮、它的柔和——我们把月光弄丢了。
    弄丢了月光，不是因为月光不存在，而是我们渴求的目光太过强烈，双眸中那燃烧的欲望像熊熊的火焰，遮掩了皎洁的月光，我们无法再去感受它的恬静与淡然。可是我们忘掉一个事实——火焰再强，却只能照亮尺寸之地；月光淡淡，却可以笼罩四野。
    春风轻拂，我们抬头仰望，渴望月光在暗香中浮起，而心里寻找的却是无法捕捉的浪漫。当月色如水一般浸润了我们的双眸，我们却感到无边的孤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伊人不来，月色也黯淡，我们的心便从月光里淡出，淡出。月色像一首轻缓的歌，吟唱着夜色的美好，吟唱着万物的宁静，可是我们内心不宁静，哪里还能听到这无声的天籁？
    夏虫唧唧，我们行走在乡间小径，那崎岖不平的小路让我们蹒跚趑趄，那缠绕不休的杂草让我们俯仰踬踣。要是有阳光就好了，再难走的路，在阳光下也会变得明晰。我们这样想着，却忘了我们至少还拥有月光，忘了在朦胧的月色里远山也变得那样平和，近树也变得那样雅致，村庄也变得那样纯净，忘了自己正走在一幅淡淡的水墨乡村图里。这能怪月光吗？再明亮的月光也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却无力照亮人的心路啊。
    秋果飘香，我们终于收拾起柔婉的春情和浮躁的夏意，心想，总该静静地看一看明媚的秋月了吧？可是蓦然惊醒，自己正身在异乡或者心在异乡，于是那圆圆的月亮被一缕彩云缠绕，只余一腔遗憾供人惆怅，“何事长向别时圆”？苏东坡的词再也无绪背诵到结尾，而遗漏的恰恰是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满心的凄凉如倾泄的月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一句，我们记住了，而且告诉自己：今夜，没有月光。
    冬雪和月色相融，不是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吗？月色映照下的大地是那样的洁净，仿佛这世上还没有人来居住。踏雪寻梅是古人的闲情，今人多无此逸致。有人心得意满地蜗居在暖被里，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自足，窗外的月与雪交映，便与他的长梦无关了；有人步履匆匆，晚归的人借着月光行路，眼睛却在寻找那一扇为自己亮着的窗口。天地之间不是没有月光，可一旦人心被物质抓获，便再也不能刑满释放了，任明镜高悬，任大地苍茫，任明晨将绽的腊梅孤傲地聚集着月的香、雪的香。
    没有月色相伴，不论走到哪里，人都是孤单的、烦躁的。我们被孤独、抱怨、惆怅、物质包围着、驱使着，即便穿行在月色里，眼睛看到的，只是夜。就算偶尔看见被遗忘的月光，也只是我们忧伤的理由，就像博友诗里所说：一只鸟孤单地叫了好久……
                                                                201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