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
哦,天哪!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别在异乡哭泣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梦是唯一行李
轻轻回来 不吵醒往事
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
……
天还是天 哦 雨还是雨
我的伞下不再有你
我还是我 哦 你还是你
只是多了一个
冬季……
孟庭苇的这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在十几年前很流行。当时的流行歌曲非常多,说不清为什么,当时死心蹋地地喜欢上了这一首,不是歌儿里表达的凄美的爱情,虽然那时还很年轻。现在想想,大概是歌儿里塑造的意境吸引了我吧——一个流浪归来的人,心里总有种种设想,而最让人牵挂的,大概要算曾经相恋的人了。曾经一起打着伞在街头漫步的人,现在在哪里呢?如今一个人又在陌生了的故乡街头行走,过往的一切蓦然兜上心头,一切苦涩都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有一个镜头不曾模糊:细细冷冷的冬雨,将街边形形色色的小店朦胧了,曾经牵手走过的摆着各种廉价玉饰的小店应该还在吧?堆放着花花绿绿电子表的玻璃柜边上还围着很多好奇的孩子吗?经常一起吃豆花儿那个小摊儿呢?……疲惫的身影渐渐走进小街,撑着一把素淡的细布花伞,一半遮着撑伞的人,另一半就这么空荡荡地跟着……
“伞”是一个极象形的汉字,柄的两侧完美地对称着,仿佛从创造伞的那天起就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多一个或者少一个都不正好。于是多少或喜或悲的故事就在伞下悄悄地演绎着。
许仙和白娘子在西湖畔偶然相遇,只因为一把伞,便让世人愤愤不平上千年。是不是那把伞就是为凄美的爱情准备的呢?白娘子被镇到雷峰塔下以后,假如许仙又在某个细雨蒙蒙的天气里打伞经过当年那棵柳树下,是不是会突然觉得伞的另一半太过空荡,空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那时,绵绵的细雨用伞还能遮挡得住吗?
台湾作家陈启佑在他的《永远的蝴蝶》里讲述了一个现代的爱情故事:
……樱子说她可以撑伞过去帮我寄信。我默默点头,把信交给她。
“谁叫我们只带来一把小伞哪。”她微笑着说,一面撑起伞,准备过马路去帮我寄信。从她伞骨渗下来的小雨点溅在我眼镜玻璃上。
随着一阵拔尖的刹车声,樱子的一生轻轻地飞了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好像一只夜晚的蝴蝶。……这时她只离我五公尺,竟是那么遥远。更大的雨点溅到我的生命里来。然而我又看到樱子穿着白色的风衣,撑着伞,静静地过马路了。她是要帮我寄信的……雨下得并不大,却是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雨。
是啊,伞可以遮挡天上飘下的雨滴,怎么能挡住生活里的风雨呢?就算能挡住生活中的风雨,又怎么能挡得住心里的绵绵不绝的细雨呢?
冯冀才也发现了一把雨伞,伞下生活着一个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这对身高相差十七厘米的夫妻饱受邻里的猜疑和时代的蹂躏,但他们却有着坚定的情感与和谐的生活。但是,当命运之雨向他们落下,不论是高女人拿着伞,还是矮丈夫举着伞,都没能抵挡住死神的光顾。高女人去世了,矮丈夫一个人过着寂寞的日子,“几年过去了,至今矮男人还是单身寡居,只在周日,从外边把孩子接回来,与他为伴。大楼里的人们看着他矮礅礅而孤寂的身影,想到他十多年来一桩桩事,渐渐好像悟到他坚持这种独身生活的缘故……逢到下雨天气,矮男人打伞去上班时,可能由于习惯,仍旧半举着伞。这时,人们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那伞下好像有长长一块空间,空空的,世界上任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上。”
我不知道在中国文化里,伞有着怎样的特殊含义,但我非常喜欢这个字的繁体——“傘”。我不愿意把伞盖下的那些小“人”字理解成伞骨,我宁愿相信那是在伞庇护下的一个相扶相携的人家。
……
街道冷清 心事却拥挤
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
天还是天 哦 雨还是雨
这城市我不再熟悉
我还是我 哦 你还是你
只是多了一个 冬季
孟庭苇伤感的歌声到这里缓缓淡去,而伞下的故事依然在悄悄地演绎着——但愿不再是悲剧,不再让雨水溅进伞下。
201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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