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小手
哦，天哪！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孩子的心里树立了威信，大概是因为不大批评他吧。有人问起孩子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他总是毫不含糊地说喜欢爸爸。和他下五子棋，他也是自信满满，说：我一定能赢你，我是爸爸教的嘛！全然不顾是否符合逻辑。家里什么东西出了问题，只要我在家，他似乎不需要考虑就说：这怕什么，爸爸在嘛！有时有些东西我也搞不懂，他就很诧异：你也有不会的东西？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相信孩子对我的态度是真诚的，他还没到使用心智的年龄，一切全凭本能。面对孩子的赞美和依赖，我能说什么呢？我只有努力去做得更好，不让他失望。
    对他的判断，我不需要看他的眼睛，只要握住他的小手就能感受得到。走在路上，不管他有多皮，只要我把手伸向他，他就小狗一样跑过来，把他的小手放进我的手心，一蹦一跳地跟在我的身边。是的，带孩子很累，有许多事情让人烦心、担心，可是当你握着孩子的小手，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名利也罢，是非也罢，都离自己千里万里，心里唯一记挂的就是他的冷暖饥饱和是否快乐。孩子的世界就像他的一双眸子，只有黑白两色，没有混浊，也没有过度色，所以，我经常要对着他清洗自己的灵魂。
    孩子也有生气的时候，因为答应他的事没做到，或者正和他玩得开心有电话来找，这时他就会跑到一边去，任你怎么叫，也不肯把小手放进大手的手心，让人不忍离开。可是，当做完事情从外面回来，不需要向他解释或者道歉，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把小手伸过来，让人顿生惭愧。经常地，我们不如孩子，我们不肯表达我们心里的不满，又不肯轻易原谅别人的过失，我们宁愿把手塞进口袋，也不肯把友好的温度传递给别人——有时我想不通，为什么成年以后就吝啬真诚了呢？是矜持，还是防范？这世界上有什么值得矜持，又有什么需要时刻防范？
    睡觉的时候，孩子喜欢抓着我的手，我从他微微潮湿的小手上感受着安祥。孩子的梦是多么纯净，一天的喜怒哀乐就在酣甜的梦里一点一点的消融了，明晨醒来一切都是崭新的。而我们做不到，许多白天没有做完的事还在纠缠着我们，许多白天做不到的事要在梦里寻找补偿，许多白天做了的事情要在梦里再次温习，同样是一夜睡眠，我们醒来常常觉得神情恍惚，更加疲惫。轻轻地握着肉乎乎的小手，我也坦然——只要孩子睡得踏实，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我总是睡得很迟，冬天手脚冻得冰凉。我总要轻声对他说：往里面去一点，爸爸身上凉。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从不躲避，用他的一双小手把我的手包住，还要轻轻地抚摸。那一刻，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枕着他轻微的鼻息安然入眠。
    原本和我的拇指差不多大小的小手，现在已经比我的手掌还大了，握在手里很充实。我知道他一直在长大，他的成长让我欣喜，同时也有一份淡淡的不安：有一天，这双小手大到我握不住，是不是还肯放进我的手心里呢？当他挣脱我手心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会有多么失落……或许当这双手大到足以握住爸爸的手，也会把我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吧？尽管那时我的心依然比他大，但是，我想我一定很乐意让他握住我的手，去感受来自孩子的怜惜与安慰。我不是曾经也握着母亲的手，唯恐她走路摔着碰着吗？我不是在她病痛的时候轻轻抚摸她苍老的手，让她知道孩子一直在守着她吗？
    小的时候，孩子是父母的风筝，小手是父母放飞他的长线；长大了，父母是孩子的气球，只有他抓牢了，父母才不会飘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201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