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
哦，天哪！
九

    林丹一个一个号码看过去，一时真不知道打给谁好，几年过去了当初差不多大的那些朋友也都成了家，有了孩子，谁家不是一大摊子事？谁有时间陪她这个闲人聊什么人生的意义呢？这些年虽然彼此很少联系，但是逢年过节发个短信还是有的，所以林丹一直觉得还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今天突然面对应该如何生活这个问题，她才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实实在在分开了——就算把当年常来小海玩的朋友召集到一起，依然让女的去捡贝壳、男的去打牌，是不是还能找到当初的那种心境和气氛？这不用思考，林丹只能对自己摇摇头。面对浩渺的大海，林丹第一次产生了落水的感觉，而且是在大海的中间，而且连一片木板、一根树枝也抓不到。
    她想，现在我能回答姐姐小时候问的问题了。海水为什么是咸的？因为所有的人生苦难、哀伤、盲目最后都要汇聚大海里来，经年累月的汇集、蒸腾，最后留下的就全是苦涩了。可是她小时候的问题谁来解答呢？她又想起了最喜欢解答奇奇怪怪问题的陈年非，那个清澈却看不到边际的家伙在干嘛呢？林丹终于忍不住按下了呼叫键。
    喂，丹丹啊，怎么想起我来了？唉，这家伙似乎一点都没变，原来他就喜欢这样叫林丹，虽然林丹抗议过几次，说小名儿只有父母能叫，可是他总是虚心接受批评至死不改正错误，这不，一开口就喊丹丹。
    不过这次林丹没再抗议，他这一喊，倒让她生出了许多温暖，似乎以前的一切又都回来了。啊，是我，二度。我现在正在当年咱们一起玩的小海边上，想起你们就打个电话问问，你们都好吗？
    有啥好不好的，还不是上班下班过日子！啊，大李下海了，到南方去了，两个星期前辞职的，我们刚给他送过行。小燕子生孩子了，是个女孩儿，听说婆婆很不满意……小燕子是她们几个女孩子当中最乖巧的一个，当年几个男孩子都说谁讨了她一定有享不尽的福，可是说是这样说，却没有一个人追她，因为她的长相很像个大嫂。林丹知道，当时几个人的眼风总是喜欢向她这边刮，可是谁都没敢主动出击——一个小团体，没有人敢轻易打破平衡，弄不好会被驱逐出列的。
    小燕子的命运似乎林丹早有预料，她说：唉，就是她生个男孩儿也还是要受罪的，太善良了。
    善良的人为什么没有好报？陈年非对林丹的解释似乎不太满意。你不是也很善良吗？为什么生活就青睐你呢？
    我没有小燕子善良。而且，我也没怎么受生活青睐啊……
    怎么了，丹丹？你一打电话我就觉得你有什么事。说说。
    你帮我解答一个问题吧——大海为什么那么大？
    是孩子式的问题，还是成人的问题？
    从小到大的。
    那有点复杂哦！要是孩子的问题，我可以说因为大海很低，所以水都愿意流过去；可是成人这样想那就有点不好说了。这样吧，有时间我们一起聊聊怎么样？
    你们还愿意和我一起聊天吗？我以为你们不会再理我了……
    为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是我先打破我们之间的平衡的啊！
    呵呵呵，这也能怪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不过，你嫁了，走了，让不少人失落哦！而且走了就不再回来看我们，有点不够意思。 
    我怕你们说我……
    说你干嘛，你又没傍大款，符合法律程序嘛。呵呵呵……
    和你聊天真轻松。我知道大海为什么这么大了。今天先到这儿吧，改天我约你们。现在我要到小海那边看看，或许还有当年我们留下的脚印呢！
    去吧，别跑丢了，朱总和我们都会急死的。哈哈哈……
    这是一个初夏季节，往小海去的路边开满了罂粟花，在微风中婷婷袅袅的，像一群彩蝶在翩翩起舞，又像一群小人国姑娘的裙。
    这是什么花？小燕子问。
    罂粟花嘛！不知是哪个男孩子回答的。
    不，叫虞美人！林丹不喜欢“罂粟”这个名字，觉得它总和颓废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也不对，准确的名字应该叫英雄花。好像是大李说的。
    又争，你们怎么什么都可以拿来争论！几个人说的还不是一种东西！喜欢，看就是了，有那么多官司要打吗？这是陈年非的话。
    ……
    在往小海去的路上，林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当年一群人的声音。
                                                             2009.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