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哦，天哪！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早晨，空气清新得让人觉得仿佛寒意正从远方一点一点逼近，天是毫无杂质的蓝，云白得有些耀眼——这样的天，这样的云，我只在雪峰下的高原上见过，只是少了在天空下、云朵间翱翔的苍鹰。
    秋已经很深了，深到了清澈照人的程度。
    不知为什么，当我站在一片秋草前，忽然就想起了陈佩斯和朱时茂合演的一个小品《主角与配角》，就是陈佩斯穿什么服装都像个坏人的那个。我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摆脱不了那副坏样子呢？是他的长相，还是他的气质？我说不好。不过我倒是有个感悟，就是不论什么情节、台词，一旦经过演员的形体、语言的折射，就自然显出了那永远无法抹去的特征。或许是眼前秋水般的景色照见了花草们的品性，让我对人生忽有顿悟？也许是吧。
    不远处嘈杂的人声一波一波地传来，我不知道人们在谈论什么，但是我知道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都在努力把自己的特性展现出来。当然，很多人可能正在极力地掩饰着真实的内心世界，而正是这种掩饰，才是他的真实形象。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坦诚相见是真诚的本质，虚与委蛇正是虚假的表现——不论你以什么方式参与这个社会，都是自己个性、修养的真实体现，谁能够把真实的自我掩藏起来呢？
    和年轻人谈世间万象，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最怕遇到不真诚的人。这句话很准确地反映了年轻人的美好愿望，也很明白地告诉人们，他们还很稚嫩，还无力驾驭这个社会。稍有经验者，很快就会给他一个角色定位。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说生活是一缕光线，每个人就都是一个三棱镜，只要这缕光线透过一个人，就必然折射出他的个性、思想和情感。当你真诚的光线透过一个人，从他折射出的光谱中可以清晰地读出他的一切。比如说你把一个失误当作光线，真诚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指出你的问题，而虚假的人则会对你的错误大加赞扬；耿直的人会对你的失误不依不饶，圆滑的人则往往视而不见……难道从这些反应中，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吗？鲁迅先生说“从水管里流出的只能是水，从血管里流出的永远是血”，我们只要明了流出来的是什么，就可以推知那究竟是水管还是血管。
    当然，水是可以染红的，让我们误以为血，让我们缺乏经验的大脑作出错误的判断。那没关系，只要你用不同的光线从各个角度穿过来，总能找到那个三棱镜的特征，所以古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其实就是借助量的积累来辨别质的差异。
    夏季里，百草都会茂盛地生长，甚至开出美丽的鲜花，而进入秋天以后，很多草便无法逃避地要枯萎，而有的草则会坚持自己的生命，显示出傲霜的本色，这和“患难见真情”应该是相通的道理吧。
    非常喜欢朱时茂的那句台词：我穿上这个衣服他也是个地下工作者呀，你们再看看这位，他整个儿是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这句逗乐的台词，一语道破了表象和本质的区别，让我们对真实、坦诚、善意充满了坚定的信念——不论奸诈的人穿上什么外衣，他的本质是无法掩盖的。
    有人说“人生如戏”，那是看多了虚伪后无可奈何的慨叹，或者表达了对人生的怀疑。尽管“舞台小人生，人生大舞台”已经基本成为一些人看待社会的准则，但是我要问：人生和舞台真的没有一点差别吗？至少舞台上的东西是可以排练的，而人生只能播放一次，绝无排演的可能。这些差别告诉我们：人生来不得半点虚假，只要你登台了，便是正而八经的演出，每个人都是主角，而且没有设计好的动作和台词。所以对人生来不得半点调侃，因为所有与你同台的人既是陪你玩的配角，也是人生大戏的评论员，主角也罢配角也罢，正面也罢反面也罢，都必须用心去上演——人生之戏没有脚本，更没有可供调换的角色。如果你厌恶自己不光彩的角色，唯一的办法是就此改过，重新上演一个新的角色，等待下一次秋风作出新的评判。

                                                           2009.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