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
哦,天哪!
黑白分明、黑白不分、混淆视听……众多成语和俗语都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黑与白的界限是非常清晰的,不容混淆。我不很懂光学原理,但是我总觉得很多事物之间并非绝对的,在看似无法调和的事物中间总有一定的缝隙、空间,这对于自然科学可能是毫无意义的,但对于社会科学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藏。
以我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和感悟,凡是认为事物、事情之间没有调和余地的人,往往会把问题绝对化,非此即彼。而现实生活并非如此,所有看似没有回旋余地的事情,往往因为有人发现了两极之间的空隙而峰回路转。大凡读过庄子《庖丁解牛》的人都不会忘记庖丁出神入化的解牛之道。一般人认为骨头连接紧密,除了砍斫以外,别无他途;而这位大师却认为“彼节者有间而刃都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我们只有看到黑与白之间的间隙,才可能做到游刃有余。
从理论上说,生与死之间是没有余地的,非生即死,半死不活不过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事实上还是活的。可是我们经常发现家属已经认为死掉的人,医生却能找到出路,所以有起死回生之说。其实生与死之间的空间是非常大的,从广义方面说,它就是人的一生;从狭义方面说,它就是一个人的衰老过程。如果看不到生与死之间的这个空间,那么就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对人生的规划、设计便都无从谈起,我想那些大脑工作不正常的人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吧。这个空间,是一个人最应该看到和充分利用的,可是谁会在年轻、健康的时候想到死亡呢?所以很少有人意识到生命过程其实是一个有限的空间。
还是说黑与白吧。历史上有个叫阮籍的人,据说好为青白眼,母亲去世了,嵇康的哥哥来吊唁,他不喜欢这个人,于是把黑眼球收起来,只露出白眼球;而等他的好友嵇康来吊唁,他又把黑眼珠弄出来,正眼相看。后来人十分赞赏他这种黑白分明的个性,说他有个性、有骨气。且不说他的做法是否得当,是否只顾自己的名气而忘了母亲,单说这黑白眼球之间有没有空间。黑白眼球之间还有没有空间呢?我想只要还食人间烟火的人都应该承认,世上没有一无是处的坏人,也没有毫无瑕疵的完人。既然如此,我们在评价别人的时候,是否也该同时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评价?疾恶如仇固然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可是如果只对别人疾恶如仇,而对自己宽容有加,这本身恐怕就是一种不小的毛病。因此,我认为在黑眼白眼之间,至少还应该有个缓冲的限度,这个限度就是包容、宽容、容忍。喜欢全盘否定别人的人,肯定不会得到别人的认同,哪怕你是专家,是至尊,是上帝。我想,阮籍在用白眼看人的时候一定是把黑眼留给自己了,而他用黑眼看人的时候,是不是把白眼朝向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曾和朋友一起玩色彩游戏,就是通过喜欢的颜色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灰色。书上说“灰色,不是占有领域,而是属于一种境界线。就像无人之地或非武装地带”,“灰色表示不受任何刺激,当然也不受心理学倾向的影响,是中立的,不主观也不客观,不属于精神方面也不属于物质方面,不紧张也不缓和”。当然喜欢灰色的人也有很多心理缺陷,但是我们同时看好了“非武装”、“不主观也不客观,不属于精神方面也不属于物质方面”,于是互相指着对方说“你是高级灰,你是高级灰”。至于这种个性和追求究竟如何也不想去评论,我们只是清晰地看到,我们都处于黑与白之间,有着很大的进退空间,这还不够得意一阵子吗?
其实黑与白之间又岂止灰色一种,世上什么颜色不是处于这二者之间?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能否看到它们,并且喜欢这个色彩斑斓的空间。
200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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