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的小石头
哦，天哪！

    您听说过“猎人海力布”的故事吗？对，就是那个救了龙王女儿，得到了一块能听懂各种动物的话的小石头，然后告诉了村里人要发大水，自己变成了石头的海力布。那么，您是在什么时候听的？我是说您是在小时候听的，还是长大以后听的？是的，这很重要，因为长大以后听，您就不相信了，就不会感受到那块石头的神奇。
    很幸运，我的小学老师是位文学爱好者，还在我相信这些都是真的的时候就讲给我们听了。听了这个故事以后，我们都变得非常喜欢沙滩上那些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因为我们总觉得它也可以让我们听得懂各种动物的话。当然，我们的心地可能没有海力布那样善良，我记得几个人在一堆沙子里一块一块把小石头放进嘴巴里试验的时候，还有人说：假如我能听懂小鸟的话，我一定带着所有的人找到猪草最多的地方。就是这么一个极其卑微的愿望，也能看出我们对大自然的依赖和渴望，对吧？
    是的，那时候我们相信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可以在大自然中找到，比如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劳作然后才能有饭吃、为什么想吃肉却必须去割青草、为什么有的人家什么都有而有的人家总是缺东少西的……今天我们当然知道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但不是通过童话中的那块小石头，究竟凭的是什么，我想也没有必要去深究，不同的人肯定有不同的答案。
    但是，童话里的那块小石头却并没有因为不能给我们确切的答案，就从我们日渐粗糙的灵魂里消失，我们依然在不停地在寻找。当然了，我们现在需要的小石头，不仅仅是让我们听懂小鸟的歌声，我们要听懂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有的人想通过这块小石头去听懂自然界的声音，他们一块一块地尝试，研究神奇的生物链，研究玄妙的地球，研究浩瀚的宇宙。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得到最终的答案，但从现有的结论中，我们可以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豹子吃了羚羊，羚羊啃了草原，这些都是自然法则，也就是说都是合理的；但人类猎取了豹子或者羚羊，甚至在草原上放羊，都是不合理的，都是破坏生态环境。这些结论再往前走一步，就成了人类是自然界的天敌，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开始看到这样的结论，真的热血沸腾，以为保护大自然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可是看多了，倒生出疑问来：如果人类不从大自然中获取生存的资料，岂不要活活饿死？战争毁灭不了人类，因为没有人会把自己也放在消灭范围之内；瘟疫也毁灭不了人类，因为有一些人正在研究如何消灭危害人类的病菌——人类要想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无异于拽住自己的头发想把自己提起来。最终解决自然界天敌的，必然是自然界。这是一个很悲观的结论，然而却是事实。但愿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不要出现鲁迅先生说的那种人，希望世界上的人都死掉，只留下他和一个美女，还有一个卖大饼的。
    也有人试图找到一块小石头来听懂社会的声音，然而听来听去却觉得越听越混乱——有人说勤劳可以致富、节俭可以持家，有人说做官可以发财，有人说智慧就是财富，有人说真诚是为人之本，有人说关系才是处世哲学……我不敢说这些结论有什么问题，但是几乎在我相信这些结论的同时，隐隐约约地总能听到反面的争辩，而且事实证明这些不同的观点似乎也没有错，比如说“资本才是调动一切财富的杠杆”、“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聪明反被聪明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人类社会真的没有秩序可以遵循？难道做人真的没有一个准则？为了从小种在心里的这块小石头，我不甘心，只好再次找出这个故事细细研读，唯恐老师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有所遗漏。研读中忽然发现一直被我们忽略的两个细节：一是海力布这块小石头是救了一条小白蛇而得来的，救小白蛇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龙王的女儿；二是他明知道自己讲出其中的秘密要化作石头，可是为了得到村里人的信任，他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原来如此！像我们这样到沙滩上去找这样一块神奇的小石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即便找到，也一定是假的；就算得到了真的，我们会像海力布那样去使用它吗？我相信，一定有人知道这块小石头在哪里，只是从来不肯用它罢了。
    现在，我的心里有了两块石头：一块是虚幻的，它一直在龙王的嘴里；一块是真实的，它是海力布变成的。
                                                            2009.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