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去的乡村
哦，天哪！

    好久没到乡村去走走了，如果一定要说是因为忙，那实在是有点矫情。那么究竟为什么这么久不去呢？还是先说说这次去看到了什么吧。
    车子出了市区，本以为迎面扑来的是过冬的小麦，虽然寒风凛冽，但依然满眼绿色，让人觉得春天就藏在浅浅的土层下，一阵春风吹来就要随着拔节的麦子长出来；然而没有，看到的只是秋收后留下的水稻的根茬，一片枯黄。记忆中被枯草覆盖的乡间小路也不存在了，到处是四通八达的水泥马路，一座座高架桥像神秘的灰色符号涂满了原本开阔的田野，把幽远的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条块。还有那些树，大概是在南方呆了几年，习惯了枝叶繁茂的冬季了，突然见到久违的光秃秃的枝丫很有些寒酸，好在还有几个喜鹊的巢点缀着，让人觉得有些生机，然而并不见一只鸟，天空显出几分苍凉。走在去亲戚家的小路上，不时地碰到一些人，年轻的不认识，认识的都老了，以为会有人惊奇地说：呀，你来啦，不少年没见到你了。可是也没有，最多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已经习惯了长久的别离。亲戚们并不急着张罗吃饭的事情，到了吃饭的时候，掏出手机联系了一通，然后弄辆车来，说走吃饭吧，开了几分钟就到一个饭店了……
    这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乡村，我记忆中的乡村已经从这片土地上淡去了，不要说泥墙草屋，连红瓦的平房都不多见，到处是装修精致的小楼。虽然多年不来，但心里不止一次地推想过，那淳朴的乡风怕是早已被汽油的味道掩盖了，那藏在麦苗下的小花怕是早已被杀草的药物清除了，连那让人思睡的午后鸡鸣也在电视和麻将声里变成了模糊的背景——这也许就是我多年不肯去的原因吧？
    乡村的淡去，对于多年在外飘泊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失落，类似于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不甘而且惆怅，但对于生活在乡村的人来说却是一种自豪，他们总是问我：变化大吧？而我却总是问他们：这里原来应该是一片冬菜大棚吧？这里原来应该是那家小邮局吧？这里原来应该是赶集的地方吧？他们听了就呵呵地笑，说你怎么就记得这些？是啊，为什么总是记得以前的那些东西呢？是因为它们曾经是我生活的内容，还是因为我无法适应没有乡村气息的乡村？
    正吃着饭，亲戚的手机响了，于是说你们先吃着，我要出去一下，有个业务约了人谈，说完匆匆走了。孩子不肯吃饭，我记得以前的老人会说你不吃就让天上的月亮来吃喽，现在不是，孩子的妈妈说：你把这碗饭吃了，我给你两块钱去买薯条。我还惦记着那里的名菜红烧蹄膀，人家说那有什么好吃的，脂肪太高。他们拿着公用的筷子给我夹来早已吃怕了的肉鸡、养殖鱼、饲料虾，然后说：真的没什么好吃的，现在鸡蛋也是买的，没有一点香味。
    去亲戚家之前，我想带点什么礼物好呢？费了半天力气才算找到些海边的特产，到那里才知道，这些东西随处可见。告别的时候，轮到亲戚家里为难了，说：给你点什么带回去呢？翻来翻去，竟没有一点有特色的东西，只好笑着说：你看，这地不种了，竟没有一样可送你的东西。
    亲戚要留我多住一天，我坚决要走，因为乡村和城里一样少了那份闲适和恬静，总让人感到很忙乱，而且年已经很近了，家里总要制造点节日气氛，虽然现在节日也越来越不像节了。
                                                          2009.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