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不久前买了几包饼干,放在宿舍的书桌里。几天之后,发现有一批客人光顾书桌,急忙打开抽屉,拿出尚未吃完的小包装袋一看,身上立即有一种过电的感觉,几十只勤劳的蚂蚁专心致志地在啃着坚硬的饼干,连我打开袋子也没有影响它们用餐。定了定神,我想还是先把它们裹在里面吧,然后再设法处理。就在我企图将它们一网打尽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麻麻的,像有蚂蚁在上面爬,侧过来一看,就不是像有蚂蚁了,几只稍微警醒的蚂蚁早已大大方方地沿着我的手臂向上爬来。我有点紧张,因为我曾起过杀死它们的念头,是不是被它们知道了,来找我算账?君子动手不动口,爬爬可以,可千万不许叮我!
看到这些小生灵雄赳赳、毫无胆怯的样子,我不禁哑然:你们偷吃了我的饼干,难道比我还有理不成?再仔细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了:除了沿着我的手臂向上爬,它们没有别的逃生之路啊!当感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人类又能怎样呢?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四处冲撞,在破釜沉舟的背景下去寻找可能的生路。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那是在以命相拼啊!我终于不忍心加害这些黑色的精灵,把它们放到窗口,好言相劝:听话,逃命去吧。
可是它们并没有离开,仓皇失措地东跑跑西跑跑,最后又都回到了掉在窗台上的饼干末上。这让我有点不高兴,已经放了生路,怎么能如此无赖呢?这倒颇有点像某些人,宁愿坐牢,也不肯退出贪来或偷来的赃物、赃款,来之不“义”嘛!我鼓足一口气,将那些残渣和蚂蚁一起吹飞,才算了却心里的愤懑。小样,和我斗,长大了再来吧!
傍晚回到宿舍,发现又有一批蚂蚁在我的桌子上忙忙碌碌,一字长蛇阵,从窗口一直通向抽屉。天哪,竟然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家伙,饶了你们的性命,却找来更多的同谋!打开抽屉,我简直无法忍受了,黑压压的蚂蚁大军几乎把我的饼干袋覆盖了,虽然没有咬破包装,可是让我怎么好意思再吃啊!让它们嘲笑我吃它们剩下的食物?我立即义愤填膺了,拿出最后一袋饼干扔进垃圾袋里。然而蚂蚁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态度恶劣而感到羞愧或者恐慌,后续部队仍然源源不断。我决定找到它们的源头,沿着它们的来路侦察过去,从桌子到地上,再沿墙壁而上,顺着窗台向左,最后从窗子的一个缝隙里通向辽阔的未知。这让我有些绝望,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堵住它们的来路,只好用水把窗台洗净——据说蚂蚁是沿着前面蚂蚁留下的气味走的,我让你们前后失去联系,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这可是信息战呢,最先进的战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回来,发现桌面上又是很多蚂蚁在徜徉。不是没有吃的了吗,怎么还来!又把它们赶走,再把桌子擦洗干净,连气味也不留,总该断了你们的念想了吧?然而没有,晚上回来仍是络绎不绝。我简直被它们逼疯了,拿出打火机对着几个不要脸的家伙摁下去。可怜的小生命,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迅速蜷缩成一个小小的黑团,有的细细的小腿还在一伸一缩的,看得我自己都觉得太过残忍——如果上帝摁动他的打火机,我们不也一样蜷缩起来,伸伸小腿吗?但是我咬着牙不表示同情,静静地观察它们的反应。
后面跟上来的两只蚂蚁碰到了被烧死的同伴,有一丝惊慌,左撞撞,右撞撞,最后竟一人扛起一个尸体往回走去。我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怕了吧?这可是生化武器!然而那两个家伙似乎在一路控诉着我的罪行,见到每一只后来的蚂蚁都要交谈一会儿,然后它们继续回撤,后来的继续向前……
震惊,无奈。我的武力终于在它们的义无反顾的阵势面前宣告失败,我只有最后一招了,每天带回一点饭粒,放到窗外供它们享用,只要它们不打扰我,桌面也留下一隅供它们散步或者搞搞演出,我称之为“养廉”。这种和平共处的局面已经维持一个多月了。我宁愿和它们一起过穷日子,也不敢再买什么吃的回来。为了维护社会稳定,物质贫乏一点不要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不知道这样的局面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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