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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生之间 |
分类: 学生作文 |
我高一时最喜欢的声音。那明黄色的小球轻盈地飞来飞去,承载着每个人明朗的笑容和干净的双眸,跳跃着,如同那些年轻的心。哲子的扣球凌厉甚至有几分凶狠的味道,然后旁边的人没心没肺地笑。快乐一点点地蔓延开去,如同春风。
我的乒乓。我的高一。我十五岁的灼灼光华。
哲子说她饿了,看着我,眼睛睁得圆圆的,还一眨也不眨的。我看着她就生气起来。我说你小子怎么又不去吃饭啊,现在我去哪里给你找吃的啊。她就那么看着我,然后一字一字地说:“我饿了。”我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轻轻地问:“你要吃什么?”她比了个手势,笑了起来:“鸭脖子。”
有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就想去迁就哲子,她目不转睛地看我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心疼。可阳光下的哲子永远是那个爽朗、帅气的假小子,有着一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豪迈气,乒足组仅有的两个女生之一。另外一个是我。我每次都喜欢摸着哲子短且向上竖起的头发笑:“为什么每次去医务室人家医生阿姨都把你当成男孩子?”然后哲子就笑,笑得很张扬。
那时哲子喜欢物理而我喜欢数学,但我们同时喜欢上了那个教我们物理的老师,姓邹。我记得他第一次给我们上课的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白色的衬衫上。他看着我们,眼睛轻轻眯了起来,笑容一点点地荡漾开去,一如冬日里最沁人心脾的暖阳。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也可以把物理上得和他的笑容一样好看。我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阳光就突然间淌进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我记得那天做实验的时候我的手不停地抖,尤其在他向我走来的时候,那只右手不争气地连钩码都串不起来。还好,他笑了,笑得那么好看,他说别紧张,慢慢来。那轻轻的一句话竟然让我立时愣住了,手也不抖了。串好钩码,我抬头对他笑,时间就在那一刻停留。
我记得在晚自习的时候他问我:“怎么没有去上物理竞赛辅导呢?”我看着他,慌了似的摇头。他又笑了,他说我是那么优秀的孩子啊,他说加油,然后一阵暖意就在瞬间蔓延了全身。亲爱的老师,你不知道,为了您的那句话,我从未落下一节的竞赛辅导,尽管从来是别的老师上课。
那许许多多,总是定格在我的大脑中,经久不灭。
二、熠熠生辉的生命
高一下的时候,喜欢在周末和哲子跑去打乒乓。从周一就开始盼望,只为那短短的一个小时,可以和朋友很放肆地挥霍。我想我是一辈子都会记住那些朋友的,比如照照。他会让着我,教我,很可爱地用加速度给我分析要在哪点扣球。而他自己,扣不大准却喜欢扣,高高的个子,不像话的瘦,打起球来特可爱。哲子打球则是干净利落而且帅气,我却因身高的缘故,每每都得跳起,我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很傻,但大力扣球总是带给我痛快淋漓的感觉,那样的周末总是很开心的。
其实我真想好好写写照照,他是那么好的男孩子,朋友说他是那种被人卖了不单会数钱还会做家务的人。他单纯善良阳光且满怀梦想。他对数学的喜欢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说他可以不顾一切他一定要去数学系。每次听他这么说我都觉得他是那么幸福,他是真的喜欢数学,而我参加数学竞赛是为了什么呢?我想我也是热爱数学的孩子吧,只是我没有他的勇气,那些曾经让我疯狂到死的东西,比如侦探比如作家比如写推理小说比如背上行囊走遍中国,我总是害怕有一天它们会在黑暗中孤寂地消失。
说到数学竞赛了,那一阵子每天都给自己很多很多的题做,在数学课上做,也在语文课上做。其实我本心是真不想在语文课上做的,我的语文老师,我们叫他辉哥,是个很可爱的临川才子,很洒脱也很傲气的中国文人。他符合我给语文老师制订的所有标准,比如才华横溢,比如侃侃而谈,比如写一手好字,比如有些灵气的幽默,还有,很可爱的固执。他会在课上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和我们争论问题,会在很无奈的时候说天才往往是孤独的,会开玩笑般地说如果你们看不上北大的话,那么清华也还凑合,也会一脸霸气地说他是来支援厦门的文化教育建设的。
他一向对我说是很纵容的,我相信他是知道我在做数学的,而他总是装做没看见的样子。有一次,我做完题放下笔摊开语文书后,他才叫我回答问题。这种种种种都让我感激,而且愧疚。那个时候的自己大约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他,依旧不像话地宠着我。
三、一霎微雨洒庭轩
晚自习。辉哥摘下眼镜,眼圈红红的。我们愣了愣,才发现他在看《意林》。他看着我们开始念那篇文章,大体是讲一个父亲因为很喜欢的车被女儿划了道痕,一时生气竟将女儿绑了起来,后来却是忘了,待到想起的时候,女儿的双手已是没了知觉,虽然送到医院却得被迫截去双手。他很认真地读,我开始想象那样的画面:女孩对父亲说我再也不能划你的车了,然后两个人的眼泪都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辉哥说那篇文章让他想起他儿子,他对儿子太严了。我看着他,想起他在课上的神气,想起他说牵挂别人和被人牵挂都是很幸福的事情,想起他在电脑开机的时候转身对我说他觉得他的桌面很苍凉,突然之间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徐璐在她的《忽然长大》里说语文老师是一个类似麦田守望者的角色,我想辉哥亦然。
后来,在邹老师的课上,我是真的哭了。
他要走了,他那样告诉我们的那天一如他来的那天,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然后一点点地离开。在那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说他要去教高三了,学校的安排,他没有办法,嘴角仍有淡淡的笑容。然后周围就是一片嘈杂,我的手又开始不停地颤抖。我低头去看那有些模糊的物理练习,依稀能够听到哲子小声地抽泣,始终不敢抬头,我第一次怕看到他微笑的样子。
那个晚上,我和哲子都只是安静地写作业。然后哲子就突然站了起来,她说:“走,我们去找他。”于是起身,路上有冷冷的月光将我们的身影勾勒得特别清晰。我咬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就那样安静地走到他的办公室。他心疼地看着我们,但还是笑了。那样落寞的夜晚,看他笑的时候,我特别的难过,我知道他是真的不会再教我们了,那么,老师,从今以后,我还能否看到你温暖如春的笑容?
很久以后,我还能记起他走后的那几个星期。早晨醒来的时候头脑晕晕乎乎的,明明是四月如春的天气,可牛奶喝下去的时候心却冷得都疼了。那个在笑容里沉沦的孩子只懂得每天在日记里重复地写他厚厚的镜片、清亮的瞳仁和无法言喻的笑容。
我哭了,他走的那天我一直哭着。
四、左手还是右手
高一的最后几个月我是越来越容易哭了,先是为邹老师的离开,然后是文理分科。当老班说我们马上就要决定到底选文选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一种庞大的压抑感在那个炎热的六月向我袭来。
我和哲子都是喜欢理科的孩子,可我们也偏偏是靠文科拉分的孩子,爸爸希望我读文我也知道,可叫我放弃物理放弃化学我就是舍不得。我给爸爸挂老长老长的电话,我是真的不想和他吵,可讲到这个话题我就真的忍不住和他吵,吵到最后爸爸在电话那头沉默着,而我,已经泣不成声。
那几天是整个高一最难过的日子,哲子也是。尽管有那么多人陪着我,也尽管爸爸最终做了让步,让我先报理科看看,可每每想到文理这两个字,眼泪就莫名地流下来。偏偏那个时候的自己在看四维的《七天里的左右手》,学着四维一样地问自己左手还是右手,可是,谁又能给我答案?
那几天的心情烦躁到可以一触即发了,任凭我不停地写日记,却还是有那么些东西始终压抑着。照照每天给我打满满一杯热腾腾的水,然后坐下来陪我说很多很多的话。辉哥说喜欢就读吧,我才知道当年的他也是不管不顾死活要读文的。谢谢,真的谢谢。
那几天我看着哲子沉默的面容,眼里始终有化不去的阴霾。那么热的天气,哲子把房间的空调开得特别冷,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然后眼泪滴落下来。我看着她,心那么痛,却只是安静地用被子包着她。哲子说她初中的时候可以策动整个班级罢课,可以逃学和老师赌气,现在却要为了现实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年,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多。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却弥漫着忧伤,无穷无尽的忧伤。而我只能安静地倾听,帮她把被子裹得更紧,我说,别着凉了。我能做什么又做得了什么呢,我什么都安慰不了她。
五、花落无痕
现在,我上高二了,最终我和哲子都还是选了理科,却不同了班。每天做着那些很耗脑细胞的题目,累却也塌实。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无论多累我都要挺过去,只是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找一本厚厚的习题集做。还好,还只是高二,还有那么多朋友陪着我,还可以在周末很痛快地打乒乓。
辉哥走了,到上海教书了,倒也像他,本是有着“天涯任我独行”的洒脱,只是想他。知道他走的那天,我几乎整晚都没有睡着。是不是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匆匆地来,也匆匆地离开,只为给你的生命带来一段绚烂的回忆。那么,究竟谁才是谁生命的过客?
也已经习惯了邹老师的离开,只有在经过食堂时仍会不自觉地停下,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他的时候,会把手摆得很大。而他笑笑,也招招手。有的时候,他快要吃完了,我就在门外安静地等他,只为和他笑笑,打声招呼,然后离开,可那一整天的心情就会格外的好。
那天翻新概念的文章,看到一段话:“我们伸出手虔诚地握紧一些东西时,总有一些从我们指缝间无声滑落。就是因为无声地近乎死寂,才让人忽略了那些,一时间全然无觉,待到疼痛时,才发现逝去的美丽。”突然就记起每个人的好,很想很想他们。一定要好好的。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也已起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浅/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包装得极为拙劣/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
后记
我还有想说的话。
前些天哲子帮我要到了辉哥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高兴得快要疯掉。我和他说我在写新概念啊,我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就可以去上海找你了,他笑笑,说他信我。其实整个高一都还是很幸福的,如同学校高大的凤凰木,火红火红地蔓延着新的希望。所有的朋友,我都祝福他们,包括那些没有写到文章里的人,比如老班,她有博大的胸怀和爱,比如小也,被我披天盖地一阵吼后从来不生气,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我希望他们能伴随着这段春暖花开的日子,留在记忆里。也许能感动自己就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