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一条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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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周末，我决定到海边去走走。近半个月来，关于我的话题和“圣地亚戈”一起在海城的一部分人的嘴巴里嚼来嚼去：“圣地亚戈”的策划是教育局那个欧阳主任做的，听说东方文硕送了他一套房子，将来他就是那座K12学校的执行校长，月薪一万——他和东方老板是老同学，这个项目就是他引进的呢……当然，还有说我是“文硕集团”副总的，专管教育这一块，集团里有我的股份。外面人说说倒没什么，局里也是传得乱糟糟的，好多人和我说话含沙射影的，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好像我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后来一旦见到有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我就以为是在说我，说我搞第二职业，说我在利用自己的社会资源帮“文硕集团”做事。
    更为可气的是，这事儿一直被捅到分管区长那里了，区长打电话来询问局长，局长就找我谈话了。局长是位值得尊敬的老大哥，不会像那些无聊的家伙那样胡乱猜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听说你在和“文硕集团”合作？你一直是局里的支柱，党委正在考虑调整你的岗位，不要因为眼前的一点小利丢失了大好的前途啊！
    我是不停地摇头又点头，坚决地说：我不可能和他们合作，我是有组织观念的。
    局长给我扔过来一根中华烟，有点严肃地说：那个小区的名字是你起的吧？发放《老人与海》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啊！
    这我不能否认。
    这就是企业策划，你知道吗？就是在帮“文硕”做事。他们给了你报酬没有？
    没有啊！我一共和东方说了不到十分钟话，和他的妻子交谈了十几分钟，还有就是按你的指示去看了一下他们发书的现场。
    就这些？
    就这些。我感觉好像在受审查，心里非常别扭。
    你看这是什么？局长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看我满脸茫然，才笑笑说：这是“文硕集团”送我的一套房子。你没有吗？
    我当然没有！从局长室出来，我感到非常郁闷，难怪很多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无风不起浪啊！

    我不知道该向谁发泄心里的愤懑，我找不到这件事的头绪。找东方吗？人家连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过啊！要不，到大街上去向所有人解释？那和疯子有什么区别？不是越描越黑吗？
    我茫然地盯着海面，那混浊的浪涛让我有些头晕。我就像那一叶小小的渔船，在波涛里上下颠簸，本想靠汗水打几条小鱼维持一家的生计，现在却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无数遍，可是我懒得接，我想静一静，什么事都不想处理。
    我的一盒烟抽光了，正在身上到处乱摸的时候，肩头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半天才看清是东方，那个业余钓手。可能是我的目光太空洞了吧，东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欧阳，和我一起去钓鱼吧。
    我知道我不该和他一起去，怕原本就混乱的舆论找到安根的依据。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那句“走你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来到现实中才知道那是一句自欺欺人的大话，流言就像电脑里的病毒，你不理它它也会理你的，会把你原来的程序搅得乱七八糟，甚至无法修复。
    欧阳，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一起聊聊好吗？我有些歉意……
    我没有怪东方，人在社会里生存，谁能不要别人帮一点忙呢？我找不到不和人家说话的理由。
    两个人来到他以前天天坐钓的地方，他的钓竿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一人一支，把钓钩抛到海里，静静地等待。
    东方递给我一支香烟，说：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对不起啊，师弟！
    我扫了他一眼，他满脸真诚，没有一点故弄玄虚的商人味儿。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这不关你的事，我也没做什么出格儿的事……
    可是我知道这里将有一件大麻烦，对你很不利……看来我要加快步伐了。到海城快两年了，连工程不顺、家庭危机、房产滞销我都没有过现在这样的压力。我怕要连累你了……
    我不能完全理解东方的话，又不便探问他运作的内幕。
    正在不知如何答话的时候，东方的钓竿动了一下。拉上来，是一条小鱼，东方随手把它丢回了大海。
    为什么扔了它？
    我不要小鱼，让它到海里长着吧。
    我就是那条小鱼，是吗？我终于找到了打开话题的切口。
    不，你是条大鱼，是条需要我驾着船到深海里才能找到的大鱼！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出海，我的船还没造好。
    局长的房子？……我的话锋变得锋利起来，我连他说的那条大鱼也不想做，我只想做一只海蛎，牢靠地附着在安稳的礁石上，过那种平凡但很有规律的生活。
    哈哈哈，这也知道啦？我知道他不会收，被钩痛过嘴巴的鱼是不会吞钩的，那不过是我向海里扔下的一块石头——我想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实话跟你说，如果他收了那套房子，我的二期工程就不会投了——搞教育，必须有一片净土！
    我盯着东方看了很久，他的一双眼睛真的有点像大海，但并不混浊。

    副局长的办公桌前终于有人了，但不是原来呼声最高的我。这是后话。
                             （待续）    2007.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