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地,心中就缭绕着《兰花草》的歌声,亲切而缥缈。
是的,《兰花草》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和喜欢其它歌曲不一样,更多的不是因为它轻快的旋律,而是因为它那典雅的歌词:“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印象中,胡适先生一直是一位严谨的学者,中国新文学运动最重要的启蒙人;或者是一位端庄的政府官员,北京大学教授、驻美大使,却忘记他还是中国新诗的开山鼻祖,写出了许多清新、流畅的小诗,这首朴素、有趣的《兰花草》,曾让一代又一代学子为之陶醉呢。可见真正的大家的灵魂真的如深山幽兰,平日为高山险壑阻隔着,难得一见真相,而一旦他们秀口轻启,便有那清幽的淡香将人醉倒。
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第一次听这首歌便喜欢了,也就一直以为兰花草是移栽不得的,只能生长在它喜爱的、鲜为人知的清秀之处,陪伴它的也只有世人瞧不上眼的纤纤小草和淡蓝色的小花,大红大紫是不配与之为邻的。
上大学时,一次和一个室友到公园闲逛,他突然指着正开着白如绢帛、小小蝴蝶一样小花的一丛绿草大喊:看,兰花草!我不屑地说:这里会有兰花草?它要在山里!那是最爱争论的年龄,什么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是不会罢休的,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执就此展开。他找来许多资料,证明兰花草移栽以后是可以开花的——其实这我知道;他又找来一大群同学,验证眼前这小小的花儿就是兰花草——其实,这我也明白。但我还是坚决不承认这个事实。只有我一个人还坚持着,他认为自己赢得有理有据,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让我改变我的情思,没有办法让我接受兰花草也是可以生长于闹世的。最后他只好送了我一个昵称“怪癖”,我也理直气壮地还他一个雅号“浊物”,才算结束了这场无头的争端。
时至今日,我已经逐渐接受了兰花草可以长于尘世、开于闹市的事实,可是心中的兰花草,依然扎根在清幽的山中,长着瘦瘦的叶,开着洁白的花,我只能远远地感受它缥缈的淡香,却永远也走不到它的身边。我不知道兰花草是否喜欢我这种安排,是否也期待像牡丹芍药一样引得游人如织,是否也盼望像夏莲秋菊一样名嚣尘上。如果真是这样,我是否也该有几分负罪感?
是啊,我经常是很固执的,坚决不承认身边那丛翠绿也是兰花草——兰花草怎么可能有如此肥艳呢?它应该是甘于清贫的啊,它应该是厌烦喧嚷的啊!难道人们真的能把兰花草的品性摸透,把它从那幽静的山里哄到案头园中吗?想起来了,丰子恺先生曾写过一篇文章叫《渐》,“渐”是一个很可怕的字眼啊,有了这种本领,人们可以把太行王屋搬走,可以用水把石滴穿,可以把威猛的狮虎变成温顺的小猫,兰花草莫非也因此安于世人设计的土壤了么?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在人的劝诱下也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开出鲜红的花朵。应该不会吧,不过真的有那么一天,有人指着鲜红肥壮的花草告诉我:看,兰花草!我还有当年的勇气嗤之以鼻、据理力争吗?
不,这都是我的猜疑,是我的妄念。如果有一天兰花草也为人们结出草莓一样的果实,不用我来为它辩解,人们就会主动地丢弃它,至少不会再叫它兰花草了。
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坦然了。不过,为了不让将来真的出现遗憾,不让兰花草真的绝迹,我还是赶紧跑进深山将兰花草移一株养在心里吧,不用浇水,不要施肥,只要我天天为它唱那支不老的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2007.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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