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 向 东
父母在北京住了一个多月,这些日子我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呆在他们身边,陪他们度过一些时光.
过了年,父母都是70岁的人了,用父亲的话说,现在他还有能力来北京,过些年恐怕就不方便了.好在我的时间是自己的,有权力支配使用.这些日子,我不出门,不管谁请客,一律拒绝.我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每天陪他们聊天,或者写写毛笔字.答应给几家刊物写的小说,只好推迟了.一个月没写一个字,可我觉得很值得.
我还有许多个月可以写作,但是父母跟我在一起的月份却越来越少了.
父亲喜欢拉二胡,从家里把他的二胡带到北京,他拉二胡的时候,我在书房听.有时候也跟母亲吵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不劝架,坐在一边听,还时常给他们双方火上浇油,让他们不停地吵.后来母亲发现我"用心不良",就笑了.其实,听父母吵嘴也是一种幸福.
偶尔,我也开车拉着他们出去转转.父亲坐在车上,看着如水的车流,感叹时光流逝之快,说他做梦也没想到能坐上我开的车.
父亲想起了第一次到北京的情景了.
1983年春,我还是个新兵,父亲到北京看望我,背着一个打黄挎包,里面装了40斤苹果,还提了一个兜子,里面装了三十斤花生米.那时候通信不发达,连队没有直拨电话,跟我联系得最快方式就是发电报.父亲嫌麻烦,没提前告诉我,拿着我写给他的一封信就上路了.他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的校长,到了北京还能打听不到信封上的地方?
父亲出了北京站,把信封给一个三轮车夫看,说我要到26支局新卫楼.所有的三轮车夫都摇头,说不知道这个地方.父亲当时蒙了.他在广场转了几圈也没有想出好主意,后来有人告诉他,说北京市内写信,一天就能收到,可以找个旅馆住下,然后写信.父亲想了想,也只有这么做了,可他不想住旅馆,他心疼花钱,打算就在车站什么地方倦缩两天.这时候,有个当兵地走过来,父亲像见了救星一样,跑过去不说话,从包里掏出一捧花生米给当兵的,把当兵的搞懵了.后来父亲拿出信封打听路,当兵的才明白了.凡是当过兵的人,都有父母到部队探亲的经历.当兵的虽然也不知道信封上的地址,但很热情地找了个公用电话,可是打了几个电话都没线索,当兵的就启发父亲,说信封上的地址谁也不好找,要说出兵营在什么位置.父亲想了半天,想起我有一封信中说,距离全国农业展览馆很近.当兵的建议父亲直接奔农展馆那边,然后再打听路.
父亲背着沉重的包裹上了公共车,问售票员到农展馆怎么走.售票员让他一边站着,到了站通知他.可父亲不敢离开,就站在售票台前,一会儿问一句,到不到农展馆?售票员烦了,说到了能不告诉你?!
到了农展馆,父亲发现大使馆了.父亲知道我就是外事警卫部队的,就忙跑到大使馆门口向哨兵打听路,果然有人知道,说远着呢,朝北走吧.父亲就朝北走,一路走一路问.让父亲心里踏实的是,越问越近了.
后来,他就看到一个兵营大院,有当兵的在训练.父亲跑去询问.队伍中一个兵当即向领导报告,说通信员的父亲来了.领导就打发他送我进去.这个兵(我实在想不起是谁了)刚上了楼梯,就喊叫我的名字:"衣向东----你父亲来了!"我当时不相信,以为是跟我开玩笑.这时候父亲从楼梯上走上来,我一下子愣住了.
父亲因为急着走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肩膀已经被沉重的大包勒出血了,第二天半个肩膀不敢动弹了.
父亲后来想起这件事就说,北京就是大,出了车站就晕了.
我记不得父亲到北京几次了,但我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情景.
父母的健康,是儿女最大的财富.我也希望那些父母健在的朋友们,有时间在父母身边呆一会儿,这些跟父母一些生活的时光,也是我们一生的财富.
父亲
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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