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访谈 |
(前言:我离开兵营快一年了。依旧有许多兵营里的读者惦念着我,甚至问我今后还会不会再写兵味小说了。因此,在接受军旅网站采访的时候,我谈着这些问题。同时我想,趁这次访谈机会,向那些惦念我的兵营内的老读者问好。)
问:衣向东老师,您好。认识您是在您的长篇小说《一路兵歌》。在这部小说里,您成功的塑造了中队长江枫和指导员柳哲训,把他们积极进取大胆改革,克己奉公鞠躬尽瘁的一面很深刻的刻画了出来,人物的感染力很强。我想知道取名为《一路兵歌》有含义吗?如何定位这部小说?又是什么促使您成就了这本众所周知的《一路兵歌》?
衣:你问了我23个问题,这在历次的访谈中算最多的。有些问题别的地方也采访过,我这里也只好再简单重复一遍。
当初之所以叫《一路兵歌》,就是想突出军人乐观向上的进取精神,有军人的地方就有军歌。当然,“兵歌”不单指军歌,还有军人的豪情。
《一路兵歌》,是我第一部长篇小说,现在看,其中有很好的故事和细节,可惜写作技巧太差,给我留下深深的遗憾。后来我根据这部长篇,为北京军区改编了18集的电视连续剧《我们的连队》。
我在连队当老兵的时候,就有一种想法,要为自己的连队写一部书。后来“建党80周年”之时,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德高望重的编辑家隋丽君老师找到我,说出版社有任务,要出版一本主旋律的作品。于是我就想到了这个选题,大约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写得很仓促。但也就是这次合作,我结识了隋丽君老师,现在叫她隋大姐。虽然后来再没有机会跟隋大姐合作,但她的风范一直感动着我。
问: 向东老师,在您创作的过程中,是否想过潜意识的去改变自己的创作方向?
衣:是的。2001年之后,我意识到当代军旅小说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重复写作成为不可避免的悲剧。因为和平年代的兵营,基本上是在重复一日日的正常生活,体现在作品里的,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另外,当代社会多彩的生活,对兵营的侵蚀也很明然,许多兵营越来越社会化了。军事文学是在战争中诞生的,所以一些军旅作家,自然把创作方向转到战争年代,倒腾历史,因此前几年也就产生一批过去时代的优秀军事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
我却是选择了自己的家乡。我的全部生活分两部分,18岁前在农村,18岁后在兵营。这个时候,我自然要把目光投向生育我的家乡。于是我写了《过滤的阳光》、《阳光漂白的河床》,分别获得了第十届、第十一届《小说月报》百花奖。再后来,我又以家乡最大的土地主家族生活为背景,写了长篇小说《牟氏庄园》。
这两年,我的写作方向,又着重放在都市平民情感生活上。
问:生活中有不少一触即发的灵感成就了许多的文字。对您而言,您的创作灵感除了生活,其他的还有什么可以让有如此之多的素材写下
这么多的军旅故事呢?
衣:这个问题很简单。一是读书;二是保持跟生活的亲密接触;三是让自己始终怀有一种感动。我的创作,常常来自于一句温暖和感动的话语。
问:这些天,常常会想到一句话:作文先做人。您是如何理解的呢?
衣: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大意就是当作家的作品写到一定层次的时候,人格的力量决定作品的成功与否。哦,想起来了,是2004年在《北京文学》上刊发我的小说《电影哦电影》的时候,配发的一篇创作谈。其中有这样一段:“最重要的,小说家要修心养性,要有大善之心,这其中包含了心地善良、悲悯情怀和胸襟宽阔。大善,是一个小说家艺术的最高境界,大善才能写出大美的小说。”
问:早听说您的这本《吹满风的山谷》,一直没机会拜读,有幸的是在您的博客里面看到,读完之后感慨良多,可以谈谈这部中篇小说的创作背景吗?你觉得它最吸引读者的是什么?
衣:我那是2000年去武警甘肃总队边远哨点采访,在一个叫兔子沟的地方,遇到了3名战士。当时我跟他们聊天,他们实在没有故事告诉我,都显得很不好意思。后来,他们谈到一条狗,并且指着远处的山给我看。我看到山顶有一个木棍,上面缠了一些白布,在风中飘扬。他们说木棍下面,就埋葬着哨所那条狗。再后来,他们非常高兴地说,狗窝了来了一只大鸟,还产了一窝鸟蛋,他们每天看到大鸟飞进飞出。他们说很快就会孵化出小鸟了,说着的时候,一个个脸上充满期待。他们哨所从来没有武警总部的领导去过,我虽然只是武警总部一个小干部,但他们很隆重,点长亲自揉面,说要留我在那儿吃饭。考虑到我们去了几个人,恐怕一顿饭要把他们一周的好东西吃光,所以我决定离开。点长得知我要走,赶忙搓揉手上粘的面糊,想跟我握手又不敢。我主动伸手握住了他满是面糊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在抖动。上了越野车后,站在半山腰岗楼旁的新兵,举手朝我们的车敬礼,车子开出很远,我回头依然看到半山腰的新兵在敬礼。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当时心里就想,我要为这三个兵写点什么。
当然,后来武警总部的后勤部长亲自去了那里,给那里买了冰柜,安装了电视接收装置。不过,那时候我写的三个兵,已经离开了哨所。
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虽然故事都是我编造的,但故事中的环境是真实的,那三个战士的名字是真实的,我就是要以此来惦念他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能够再去一次兔子沟……
问:对于写文字的人而言,笔和文字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在电脑充斥时代的今天,“纸张文学”已经成为了一段纸文字的终结。您是如何看待这种现象的呢?
衣:应该说,大多数人采用电脑写作。电脑写作,修改和传送都由于很多的方便。当然,个别人仍喜欢用纸张写作,就是再过几十年,恐怕还会有使用纸张写作的,但只能说属于个例。纸张写作有一种亲近感。但纸张写作,多年后只能算是对往昔的一种怀念了。就像铅字排版到激光扫描一样。
问:您第一次萌发写作的想法是在什么时候?那时候您认为写作是怎样的一种文化产物?
衣:我写作是因为自己的情感被别人的文字点燃了。我读《少年维特之烦恼》,读《约翰克利斯朵夫》等等作品,被感动地流泪了,觉得自己心中也有很多情感需要发泄,于是开始写作。最初完全是没有章法,写几篇小散文。
问: 您的文字总让能够让人很强烈的震撼,这与您的生活有关吗?
衣:没错。每个作家的文字,都与他的生活有关,与他的生活环境和接受的教育有关系。我曾经处在非常艰难地成长中,感受到了底层人的那种心酸。所以我的文字,总想给小人物一些活着的理由和活着的期盼,给他们一些温暖,以及遮蔽风雨的一顶斗篷。
问:在当前,您的军旅文字已达到了一个巅峰时代,您是如何来给这个作品巅峰设置至高点的呢?
衣:纠正一点,当前的军旅文学没有达到顶峰。文学也很少有顶峰。只能说,当下的军旅文学处于低谷,或者说处于边缘化状态。文学从来就没有顶峰,只是有一个个高度。这一个个高度,形成了起伏连绵的文学山脉。因为时代的原因,文学的高度有时候是不能说超越的,只能绕过前人的高度,重新建立自己的高度。我们说李存葆的“花环”,是否超越了《西线轶事》?莫言的一些作品,是否超越了《高山下的花环》?没有。他们都是另立高度。就像我们说,元曲是否超越宋词一样,每个时代每一时期都有一个文学高度。
军事文学的明天,一定还会有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