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华想啊想，这些带有异族的蓝眼睛多么清澈，多么明亮啊，难道是愚昧无知，才使心灵的窗户，蒙上可怕的尘埃？一个公鹅般的嗓音响起来，走走走，有啥看头，省城的人是瓜怂，连狗撵兔都不弄，没啥球意思。咱陪太子读书，太子早毬朝天了。新媳妇没准儿早开过核的。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窗外再次传来瘆人的声音，夹杂着恼怒成羞：“人不听，鬼听呀！”

梁锦华又一次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她恍惚中看见一幕奇异的景象：马蒂尼摇摇晃晃地举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不知在干什么？他慢慢抬起手，食指伸进嘴里，用牙咬着，然后将鲜血淋漓的食指举到眼前晃着，惨凄地笑了，那笑声在黑夜里空洞地回旋着，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马蒂尼停止了笑，一下一下地把食指上的血，涂抹到白毛巾上，倒头又睡了。

太阳升起三杆高了，梁锦华在珍妮的搀扶下，走到秋风萧瑟的院子里，映入眼帘的是那块血染的白毛巾，正在铁丝上迎风飞舞，新房的侧面立着镢头、锨、锄、耙、扫帚，一满顶着或蓝或黑或青的男人衣帽，她强打精神地悄声问珍妮，这又是啥讲究？珍妮解释道，咱这里闹新房兴闹一夜的，假如闹洞房的人少或者提前走了，就要想个办法，让镢呀锨呀锄呀代替人守闹在新房外。梁锦华又感到一种眩晕，待她再睁开眼，周围是一张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孔守道当二传手，往新疆发水泥，供需双方正在酒桌上签合同，他心血来潮，借着酒劲儿，学演一段《看女》，新疆客商笑得捂着肚子直喊疼，哧溜滑到酒桌底下，肩还一颤一颤地抖，最后喊来两个服务生，好歹才把新疆客商搀扶到座椅上。孔守道吹嘘说，我这点功夫荒疏久矣，比起我师兄黄一鸣来，那可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新疆客商听到黄一鸣三个字，眼立马直了，紧攥住孔守道的手，一个劲儿傻问，你可甭哄我么，他真的是你师兄？孔守道百般解释，咋也解释不通。新疆客商说啥也不在合同上签字，非要亲眼见了黄一鸣才肯签合同。孔守道恨不得自掌自嘴，真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万般无奈之际，还得找师兄圆场，只好亲自登门了。黄一鸣拗不过孔守道的软缠硬磨，只得答应翌日中午准时赴宴。孔守道出门不久，又折返回来，反复叮咛黄一鸣，你要不给师弟这个面子，那咱哥俩十几年的交情也就一风吹了。再若见面可是两个哑巴握手——没说的了。黄一鸣说，你咋这么婆婆妈妈的，就是下煮锅，我眼一闭，往里跳不就得了，白吃谁不吃？孔守道这才欢天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