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
——蒙德里安的《堤岸与海》

张立勤

                                     《堤岸与海》

1、减法

减去构筑堤岸的所有材料，
以及堤岸本身和你的同情心。
把堤岸减成“无”，一定要减成“无”的。
然后让“无”，围着蒙德里安的海。
“无”——是存在的，不止在蒙德里安这里。
再减去海水，全部的减去。
留下光线。不！光线也得减。
减速去平铺的光，束式的光，破碎的光。
只剩下，水平的线条和垂直的线条。
——继续减，我在减，
假如，再减成无，便是哲学了。
假如，再减去无，便是宗教了。

2、海边公馆

那个下午，我站在毛姆叔叔十五层的阳台上看大海。
我占据的那个阳台的造型，有点杜拉斯的词语感。
它们跳跃而出，没有亲戚，也没有身份。
我如果不把头探出栅栏去，是根本看不到海岸的。
我的眼前全是大海，是这样的。
大海的那一边是香港的山，湿黑的山。
山左侧半山腰的地方，是上半截的香港。
是十二月，是楼梢，是错落和缩小。
我紧靠着金属栅栏，我的海岸也是“无”，居然。
而我的大海，始终抵达不了水平的线条和垂直的线条。
因为，我的毛姆叔叔正在书房看影碟，
此刻，从书房中传出男女主人公的对话。
“好像有人？”女人说。
“没有。”男人说。
“只有……大海。”男人又说，中间停顿了好半天。
这“好半天”，让我猜想和冲动。
我知道，电影中的大海是爱情的。
是的，当爱情，还在的时候。
我在指我自己的爱情，还在的时候。
我肯定不会减下去，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