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洛丽塔之恋

——我骗了你，我只爱他

                          永远的洛丽塔

张立勤

    史丹尼·库布里克的电影《洛丽塔》，最动人之处：韩柏教授抑制不住的痛哭，然后从大衣内兜里掏出四百美元现金，2000美元支票，还有用自己房子作抵压的贷款证书，全部放在了洛丽塔手上……音乐黯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似乎很久，我才看到韩柏从那间房子跑出来——他的背影，他纷扬的头发，他踉跄的脚步。都为了洛丽塔，毫无办法。韩柏跑到自己的汽车那儿，拽开门钻了进去。他把汽车开得发漂，漂得像随时都会撞上什么一样。结果没有，韩柏目前是不会出车祸的，他需要复仇。

    韩柏发疯似的爱着洛丽塔，洛丽塔却抛弃了他，因为奎尔迪。可韩柏依旧爱她，他不能不爱她。他无法抗拒她的美丽，哪怕去死——洛丽塔是这样的美丽，像一条河流一样白天黑夜都如此的美丽。在这之前，韩柏像洛丽塔伤害自己一样伤害了洛丽塔的母亲夏绿蒂。夏绿蒂深爱着韩柏，当她从韩柏的日记中，发现这个自己已经无法离开的男人，爱的是自己的女儿，她失控了。她跑出家门，但她没有跑向自己的汽车，却跑向行驶中别人的汽车，她不顾一切的撞了上去，当即死亡。

    奎尔迪，一个天才的剧作家。在舞会上，他看到了洛丽塔，不！是洛丽塔看到了他。看到了，相互看到了，像没有看到一样的看到了，没有丝毫破绽。一刹那，这一个男人与这一个少女的潜伏之恋，操纵了电影全局，尽管史丹尼·库布里克没有拍摄他们俩在一起的半个镜头。我在想，“看到”究竟是什么？什么在“看到”中发生作用？以至于这样的作用，注定持续成人物的喜剧，或悲剧。

                            给我钱

    奎尔迪在跳舞，与他对跳的女子缩腮，细瘦，叫人失望。他们各自一袭黑衣，脸上毫无表情。洛丽塔在哪里？她混淆在人群中。然而，洛丽塔是不可以混淆的。我看到了她，这一刻，她正与韩柏的眼睛对视着——她，今晚是你的，月亮……这是谁说的？我忘记了。我原以为，韩柏与洛丽塔会相爱的，但我错了。舞会加剧了夏绿蒂的渴望，她对韩柏的爱那么张扬，而洛丽塔只能压抑。她会压抑吗？洛丽塔不会。为了不压抑，为了与韩柏争夺母亲，还是为了与母亲争夺韩柏？都有。显然舞会是奎尔迪的，他低着头，就那么低着头在跳舞。别人都不跳了，他自己跳。奎尔迪在为谁跳舞呢？奎尔迪神出鬼没，整部电影都是这种感觉。他留给我的印象是，皮鞋闪光，衣角翻起。还有，他披着白床单，从沙发上起来……这些都是寓言吗？

    洛丽塔的父亲，七年前去世。七年后，夏绿蒂把楼上的房子出租给了韩柏教授。韩柏的到来，让母女俩发生纷争。夏绿蒂的爱情是真的，洛丽塔不是真的吗？洛丽塔早熟，她是否知道男人是什么。或者说，洛丽塔天生让男人为她而痛苦，为她而绝望。她周旋在N个男人中间，各取所需。但洛丽塔又在告诉我，她是真爱奎尔迪的，她对他没有要求，她对他望尘莫及。洛丽塔这样对韩柏说，我骗了你，我只爱他, 他是天才! 第一句：我只爱他。第二句：他是天才。史丹尼·库布里克便把“洛丽塔之恋”，推向了永恒。——如果你美丽？你是否也可以去分裂的爱？去簇拥的爱？去意想天开而又情有独衷的爱？

    洛丽塔去夏令营的那个早上，她跑上楼与韩柏拥抱了一下，转身就跑了。她留给韩柏一封信，信的开头是，我的告白：我爱你！那是很长的一封信，韩柏一边看一边笑，最后像大男孩一样趴在床上，好半天在沉浸，在幻想。之后，韩柏依旧写他的爱情日记，洛丽塔依旧在母亲与韩柏之间制造暧昧与悬念。直至夏绿蒂自杀了，洛丽塔与以继父身份的韩柏生活在一起。这一时期，洛丽塔在欺骗吗？

    一只细嫩的脚伸着，一双粗糙的手在为它涂脂甲油——这是韩柏的手，他左手扶着洛丽塔的脚指，右手用小刷子涂着她大脚姆指的指甲。涂完了，他用棉球夹在两个脚指之间，接着再涂脚食指的指甲。韩柏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的涂着，一个棉球一个棉球的夹着。夹棉球的特写，很伤感，很聚焦。韩柏是那样的竭尽，那样的情愿！同时，韩柏也是那样的干预，他不允许洛丽塔与别的男孩往来，不允许她参加学校的演出，不允许她这样那样。大约在这个时期，洛丽塔欺骗的迹象略有显露。终于，洛丽塔答应韩柏去旅行了，洛丽塔途中感冒住进医院。在快出院的那个晚上，她逃跑了。

    一晃三年，洛丽塔与迪克结婚怀孕。她没钱花了，写信给韩柏。她用打字机打，打字机发出的声音，撕心裂肺！打字机占据了整个屏幕，打字机的针头击向遥远的韩柏与所谓的爱情。针头在起落，一个一个的英文字母，被放大，在流淌。我能觉出，这些字母赤裸裸的，像没穿衣服，它们冰冷，不疼而敢于——这就是洛丽塔——她想怎么你，就怎么你的洛丽塔！

                           你开枪吧

    韩柏给予了洛丽塔全部！奎尔迪给予洛丽塔什么呢？

    洛丽塔需要韩柏的给予，更需要奎尔迪的不给予。

    爱情是给予？还是不给予？

    爱情, 是爱情的给予吗？

    ——

    奎尔迪面对韩柏复仇的枪口在笑。

    奎尔迪把自己的收藏品，都砸得落花流水。

    他准备好了，我看得出来。

    对于奎尔迪，爱情的意义，没有在过去显现，却在死亡中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