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抱紧我
摇滚所涵盖的东西,就像“超载”乐队的名字一样,对于歌唱者和倾听者都有一种负重感。所以,摇滚不可以舒缓和柔软。我在想,摇滚超载的“货物”,又是些什么呢?是否可以这样以为:生活中的一切,在你长大的某个转折的时刻,都构成了对你的威胁?于是,你忽然感到生命与处境之间的一道沟壑,这道沟壑很深,深得望不到底。其实,你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长高了的你侵犯了头顶上方的天空,还有你周围的一切。一种由来已久的“社会”,怎么会轻易接受一个不期而至的你呢?纷争首先从切身开始,为何你看不见了昨日的明媚与单纯?你还能够坚持得住吗?汗水从额头上大颗大颗的直往下淌,以及那密布的呼吸与心疼也直往下淌。你的头发不再剪短,眼睛像房门一样紧关,你用那年少的手指弹着吉他和漫漫长夜,你弹得指尖出血、结痂和四邻不安。那直接的、在所不惜的、自残般的年轻与摇滚,从此扭做一团。
1991年,超载乐队成立,灵魂人物高旗。超载乐队,是中国第一支具有重金属风格的乐队。他们那狂放得近乎于失真的演唱,那快速而猛烈的节奏,曾令年轻时的我为之倾倒,“抱紧我/说你仍在渴望什么/夜仍让我感到寒冷/你的温暖带我入梦/黎明的来临/远方的诱惑/我必须出发……” 旋律节奏的因素除外,歌词所表达的情感,那么的辽远,有份量。我怀想!怀想那样的一个年代——抱紧我!谁没有做过这个动作呢?然而,其抱紧的意味,绝不像今天一样从爱情到爱情。在那个时代,从抱紧出发,接下去是审视,是置疑,是义无返顾,是不可以堕落。“堕落”在八九十年代,还是一个远离“出发”词汇,哪怕去死。我想起,卡夫卡小说《审判》中的K。K就要被执行死刑了,他看着不远处一个少女身旁盛满了水的水罐。卡夫卡放大了这个瞬间,那是卡夫卡看到的被挽留在生命终结瞬间的凄美。而高旗他们,正是在一个“卡夫卡式”的瞬间中,歌唱着自己的神往和无奈,“感受世界感受眷恋/感受风感受特别/感受着月已半红/你的美仍是否如往昔/在清风中挣扎。”
他们的脸上,刻着不屑与不平。他们还视干净为干净,视耻辱为耻辱。他们在中华民族悲怆的记忆中,还没有完全的走出来。而理想,已经出发——那样的一个年龄,与那样的一个时代的无意交叉。在X的中心位置,诞生了天才的“超载”的形式与内容。“超载”最酷的阵容是:高旗(主唱),李延亮(主音吉他),欧阳(低音吉他),王澜(鼓手)。1993年“超载”乐队以单曲《祖先的阴影》参与了专集《摇滚北京1》的制作。随后,他们在全国进行气势非凡的巡回演出。
我是摇滚乐迷中的一分子,我记住了最让自己留恋的东西——从摇滚之中传递给我的不愧对,不卑鄙,做人就要做得像个人样的底限——这又是一个很高的底限。而“很高”,是今天的我才发现的。
我突然想问自己一句:怀念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