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是文明之地,是思想、学术的孵化池。诸如母鸡孵小鸡一样,思想、学术的孵化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母鸡不吃不喝,蹲在鸡窝里,倾尽全身的能量,才能让小鸡破壳而出,诞生出新的生命。
新思想、新学术的形成,需要一些天资较好、智商很高,对那些他们自己感兴趣、有嗜好的痴迷的领域和问题,去花时间、花精力冥思苦想,想入非非。而他们冥思苦想、想入非非的新思想、新学术,是需要在一种无拘无束、没有外界压力、毫无后顾之忧的氛围中才能产生的,需要这些人纵情率性,无忧无虑,人性、天性在自由天空中徜徉的宽松环境中,才能由蛹化蝶,在腐水中开出灿烂的莲花。
而这些率性而为的骄子们,往往容易死脑筋,钻牛角尖,不容易随风飘移。在这些人的身上,惰性太重,慵懒性太强。当他们一旦钻进某个问题堆里时,可以不吃不喝,端坐在那里入神入迷,容不得喧嚣打断他们的思绪,竞争终结他们的遐想。因此,这些人往往不适应喧嚣的市场经济的竞争,在快马加鞭、短平快的竞争中,他们表现出“弱智”、“低能”,不识时务。但他们思考的问题,确实表现出了与旁人不同的深邃。
深邃是需要“煎熬”的,没有沉淀和积累,没有静静的思考,除了浅薄和幼稚以外,根本无法获得深邃。而那些迎合市场经济竞争的东西,需要根据市场的变化随时变化,需要的是“理性人”、“聪明人”的适应性,是容不得“煎熬”和积累的,只有那些慵懒的“愚公”,才能在“严谨”思维的支配下,在喧嚣中与世无争,与枯燥、无聊为伴,才能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情操,去苦苦坚守自己的“死理”,久而久之,做出不同寻常的原创性的成就。
当然,我说的这个大学里要养的“懒人”是加引号的,不是说不搞教学,不从事正常的工作,而是指节省体能、体力上的人,不去为“短平快”的功利整天奔波忙碌的人。“懒惰”是智慧的源泉,思想上的勤奋者,严谨操守的坚守者。例如,在蒸汽机使用的早期,有个小伙子从事蒸汽机活塞的往复操作,每次蒸汽机的活塞冲程到位后,小伙子要操作放空汽缸,使活塞能够回到起始位置。这活计又重又枯燥乏味,小伙子干了几天就累得够呛,就想撂挑子走人,他琢磨了几天后,就苦想到在活塞的推进杆上加装连动装置,自动完成本该自己手动完成的工作,这就是后来发动机汽缸中活塞往复装置的雏形,以后那份枯燥乏味又笨重的工作便消失了。又如,著名发明家爱迪生十几岁时在一家邮电局打工,那时,电报已经进入商业运行,邮电局的重要工作是收发电报,邮电局老板怕值夜班的职员睡着了误事,规定必须在凌晨三点向总局发一次电文,以证明当日值班者恪守岗位,可是经常有人达不到要求而受到惩罚。但在一家很偏远的邮电局里,有人一直准时在凌晨三点发来电文,从来没有一点差错。老板深为感动,在得知这是一个名为爱迪生的小职员后,老板带上部僚和奖品亲自探访,准备当场给爱迪生表扬和授奖。但当老板一行人到达那邮电局时,隔着窗户看到爱迪生正呼呼大睡,桌上的时钟指向两点五十五分,时钟旁静静地放着一台发电报机。老板示意大家原地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时钟指向三点时,只听到“卡擦”一声,时钟里的一根金属细杆启动了旁边的发电报机,电报机被几个齿轮和连杆操纵着,很快发完了规定的电文。邮电局老板哭笑不得,而爱迪生依然呼呼大睡。看来“懒人”偷懒不一定是坏事,甚至有时可以说“懒人”创新世界。
问题是如何界定这样的“懒人”,这就要求大学里要建立一种中立的、不受外界左右的“懒人”鉴定组织。对那些真正在从事需要时间和精力的长效研究的人,大学要承担“养”的责任,要给这些人好的薪水、福利、住房、医疗、津贴、奖金;对他们可以采取自由的管理方式,3年或者5年考核一次,免除他们的填表、报材料之苦;那些与他们研究无关的所谓学习、会议,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参加;除了给学生上课之外,他们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安排自己的作息时间,上班期间可以喝咖啡、喝茶、聊天。通过这种弹性的管理方式,让这些人心无旁骛地从事自己的研究工作。在这一点上,可以学习普林斯顿等国外一些著名大学的做法。如10岁就对费马定理感兴趣,1985年当上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的安德鲁·怀尔斯,9年中在普林斯顿大学没有任何文章问世,但普林斯顿大学仍然宽容、厚待他,以后安德鲁·怀尔斯破解了费马定理。又如,数学奇才纳什患了幻觉症后,天天来普林斯顿大学上班,数年下来也没有做出一份研究报告,也不能给学生上堂像样的课,他在这个环境中生活了30年,成天就是在图书馆中徘徊,天天出现在普林斯顿大学的读书室里,对着黑板乱画。但普林斯顿大学给他好的住房、薪水和福利,后来他获得了诺贝尔奖。多利羊的诞生,是诺丁汉的科研人员辛勤奋斗、花了10年时间才成功的。要有原创性的东西,没有十年八年是出不来的。在普林斯顿大学里,爱因斯坦是个替小女孩做数学题换糖果的可爱小老头儿,穿着松弛下垂的套头衫和松垮的长裤,赤脚登着一双便鞋;纳什更是喜怒无常,像幽灵一样在校园里到处涂写让人看不懂的数学符号,躺在图书馆桌子底下思考问题并不分场合地吹着口哨。所谓“大学者,非大楼也,大师之谓也”,在那些著名的大学里,松散的课堂,自由的下午茶,营造出了一种舒适放松的家庭氛围。只有这样,才能出顶尖级的学术大师,有自由的学术思想,有最原创的研究发现。
大学里需要供养的“懒人”当然不可能多,而少量的“懒人”也只能是某些大学里的学术大师,是那些放任自己的个性爱好和学术思想,个性张扬,不修边幅,但绝对思想自由的学者中的佼佼者,犹如前已说过的9年不出一篇论文却解决了困扰世界数学界的难题——费马大定理的安德鲁·怀尔斯教授,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完整做完一个正确证明的数学系掌门人列夫谢茨,在校园里像幽灵一样游荡多年、无所事事却最终获得诺贝尔奖的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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