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农村,从小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难。但我至今回忆起在这个偏远乡村的童年生活时,除了“吃不饱饭”这个阴影外,美好、快乐始终留存心底。阳光下的嬉戏,禾场上的捉迷藏、翻跟斗、拔河,池塘里光屁股的“狗刨”、打水仗,门前小溪里扒螃蟹、逮乌龟,青山中的打柴、放牛,还有跟着电影放映队到十几公里外看电影,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无忧无虑,那样的畅快淋漓,那样的自由自在。然而,当我回到给我留下美好记忆的故乡时,心中不免无限伤感。门前的小溪成了污水沟,鱼虾、乌龟绝迹了,儿时的伙伴大都脸上挂满了皱纹,每天在为生活紧张地奔忙。与我快乐童年同龄的那些稚嫩的儿童们,在他们的脸上怎么也找不到我昔日有过的快乐和欢笑。
而今我到北京居住生活了近三十年,有了教授的头衔,满足的收入,宽敞的住房,宽裕的生活,可以说衣食无忧。但我心中总是感到莫名其妙的烦闷和焦虑,每天总是打不起精神,神志恍惚,甚至狂躁不安。按理说,生活在首都这样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不愁吃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确实,物质上的享受已经志得意满,但精神上却日渐空虚。每天清晨,除了喧嚣的汽车喇叭声之外,寒冬中乌鸦凄厉的叫声替代了从前的知了和蛙鸣。走出家门,灰蒙蒙的天空,糟杂刺耳的噪音,污浊的空气,黑压压的人群,高耸入云的楼群,急匆匆地脚步,人成为了典型的动物。到了工作单位,干不完的工作,烦人的各种数据图表,没完没了地考核,还有竞争的压力,生活的乐趣几乎全无。回到被称为“港湾”的家中,老人的疾病,孩子的前途,亲友的求助,朋友的诉说,精疲力尽之后,还有当天的书报要阅览,人间的情债要偿还------夜深人静,精疲力尽,都市的节奏,都市的生活,像牢笼般地禁锢着我的心灵,禁锢着我的行为。北京啊北京,我曾经苦苦追求的乐土和圣地,如今仅仅只是一个囚笼。
这还只是苦难的一部分,还有更大的苦难在等待,那就是每天每时都要接触的“吃”。记得童时,喝口水都是香甜的,米饭不需要任何蔬菜都可以吃上三大碗,至于鸡鸭鱼肉,那是过年过节才能享受到的大餐。可如今,蔬菜残留着农药,猪牛肉喂养过激素和瘦肉精,食用油是泔水制成的,炸油条的油是从地沟里舀上来的,白如雪的馒头是用掺了滑石粉的白面蒸出来的,鱼是喂春药长大的,水里有毒,空气里有致癌的细箘,还有恐怖的苏丹红、禽流感、疯牛病、二恶英-----还有城里人得的无奇不有、连名词也叫不出来的、从未听说过的怪病,艾滋病、癌症、“三高”、脑瘤------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每天都在忐忑不安:我还能吃什么?我还有什么能吃?
吃,不能随心所欲;人与人的交往,更是让人心累。冷漠的眼睛,互不信任的目光,缺乏真诚的言语,言不由衷的谈吐------唉,我真不知道怎么城市的人变得如此功利,如此势力,如此权力。
活得如此之累,我多想做一个仁者智者,游离于山水之间,避开这势力的喧嚣,寻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间仙境,过着静逸、安然的原生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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