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服务生

到达洱海双廊古镇，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我们决定就地午餐。走进一家饭馆，一位中年女服务生过来点菜。她面目黧黑，中等身材。戴着粉红色的帽子，帽子没有顶，也没有后沿，只有前面半圈。白色的衬衣外面，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裙。说话略带当地口音，不算漂亮。动作也不机敏，泡一壶茶、拿八个杯子，走了两三趟。

她负责上菜。她指着那个很小的盘子说：“这就是烤乳扇。‘云南十八怪，牛奶做成扇子卖。’好吃啊！”我一看，蛋卷一样浅白的颜色，用牛奶烘烤而成，里面还包着花瓣和火腿。一尝，硬得咬不动，隐约又有一股腥味，我没有吃。两个云南朋友吃了，却赞不绝口。她说：“等烤好了，再拿一份。”我们立即阻止，她才没有再去。

饭后，大伙儿要去看杨丽萍的别墅。那个跳孔雀舞的舞蹈演员名声不好，我不想去，就以“腿脚不便”推辞了。老伴说给我买瓶饮料，让我在门外等候。服务生听到说：“不要的，外面热，坐在店里吧！”没有想到，她这么善良纯真！她把我引导到座位坐下，又拿茶壶给我倒了水。正好没有顾客，她在方桌的邻角坐了下来陪我聊天，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她近距离面对。

他问我从哪里来，退休了几年。我告诉她，从上海来，退休十几年。我问她有没有去过上海，什么时候退休。她说：“长到这么大，没有离开过双廊镇。我们农村没有退休，平时连双休都没有，每月挣二千元。”我想到那里酒店的前台工作也只有二千五，觉得她所言不虚。

那天气温偏高，她特地去拿来立式摇头电扇，朝我身边吹风。她太细致周到了！云南城里最高档的饭店都没有空调，她这个小型饭馆更加没有。言谈中她说她是白族，还主动说起她三十六岁，老公出去打工，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上学。每天助动车骑十几里路来上班。可她看起来就像四五十！

大伙儿还没有返回，她又帮我倒茶续水。我看到饭店边门上贴着一张长方的红纸，上面写着“泣雨”。我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她一看笑了，直言：“第一个字不认识。”我说：“是‘泣’，哭的意思。”她听了招呼另一个服务生来，叽里咕噜用民族语言说了一阵。告诉我：“这家饭店老板的奶奶死了，做法事的时候贴的。”我看另一扇门上，红纸写的是“一门”，连起来就是“一门泣雨”。我解说给她听：“老人过世，一家悲痛得泪如雨下。”她感动地说：“我没有上过学，从来没有人说给我听。要是上了学，或许不会在这里端盘子了。”

哎，她出生在云南，也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太贫困啦。 我很感慨，觉得东西部地区的经济、生活还是有些差距的。

大伙儿说笑着返回以后，接我离开。她搀扶我跨过门槛，一直送我到饭店门口。我感激她，想给她一点小费，但考虑到民族不同，不知道是否合适，终于没有给。我握着她的手跟她说“再见”，她叫我“保重”，就像老顾客一样。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知道永远不会真的再见的。一想到去过双廊，就会想起她来，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