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摘录评注拾零

《夜航船》是明清之际史学家、文学家张岱所著百科类图书。它记录了从三教九流到天文地理、从荒诞传说到神仙鬼怪、从政治人事到典章沿革等一百二十五个门类的学科知识。因为夜航船是南方水乡旅途的主要交通工具，乘客中有文人学士、赴任官员，有富商大贾、平民百姓。人们在时日缓慢的航行途中，以闲谈消遣。各色人等应有尽有，谈话的内容包罗万象。所以，张岱说：“天下学问，惟夜航船最难对付。”

我当年阅读的时候，常在文本上勾勾画画，随兴之所至摘录，每则一页，类似卡片。退休后，又重翻阅，有时还信笔注解，发感评论。日积月累，小具规模，久而成册。今拾零汇集，留作纪念。

一.蔡文姬言，割程吏字八分，取二分；割李篆字二分，取八分，故名八分书。

注：程，程邈，秦代隶书创始人；李，李斯，秦代隶书规范者。割，删除。

评：学书者当知八分书。

二.晋时有酒保姓辛，卖酒江夏。有道士就饮，辛不索钱，如此三年。一日，道士饮毕，以桔皮画一鹤于壁，以箸招之即下舞。嗣是贵客皆就饮，辛遂致富，乃建黄鹤楼。后道士骑鹤而去。

注：江夏，今武昌。就，来。箸，筷子。嗣，从。

评：黄鹤楼始末。名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黄鹤楼上共阴晴。

三. 汉寿在四川保宁府广元县。汉封关公为汉寿亭侯，即此地。

注：汉寿，县以下乡镇地名。亭侯，亭的长官。秦汉时基层行政单位。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

评：关羽之封，小于村官。

四.唐李绩性友爱，其姊病，尝自为粥，而釜燃燎其须。姊戒止之。答曰：“姊且疾，而媭且老，虽欲进粥，尚几何？”

注：李绩，徐懋功，唐尚书左仆射（同国务院副总理）。须，胡子。媭，古代楚地对姐姐的称呼。音“须”。

评：姐弟情深，一至于此！

五.天子嫁女，不亲主婚，命同姓诸侯主之，故称公主。

评：原来是公家主婚！

六.魏时苗为寿春令。始至官，乘簿笨车、黄牸牛，布被囊。岁余，牛生一犊。及去，留其犊，谓主簿曰：“令来时，本无此犊。犊是淮南所生，故留之。”明交河令叶好文，亦留三犊与贫民为耕。

注：魏时苗，汉代名臣。寿春，县名，在淮南郡（今属苏皖）。叶好文，明代廉吏。交河，县名，在河间府（今河北）。

评：清廉若是。

七.孝陵玉石二百八十二年，今岁清明，乃遂不得一盂麦饭，思之猿咽。

注：孝陵，明太祖朱元璋。玉石，江山。孝陵玉石，明朝江山。猿咽，凄凉哽咽。

评：凄之欲绝。

八.周纡为洛阳令。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吏数闾里豪强以对。纡厉声怒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此卖蔡佣乎？”于是京师肃然。

注：周纡，汉酷吏。下车，到任。贵戚若马、窦，汉皇室外戚马太后、窦太后之家。知，了解。卖蔡佣，买菜的暴发户。

评：盛气凌人。

 九. 建炎间，术者周生，视人书字分配笔画，以判休咎。车驾往杭州时，金骑惊扰之余，人心危疑。执政呼周生，偶书“杭”字示之。周曰：“惧有惊报，虏骑相逼。”乃拆其字，以右边一点配“木”上，即为“兀术”。不旬日，果得兀术南侵之报。

 注：建炎，宋高宗年号。休咎，运道好坏。车驾，宋高宗。报，报告、消息。

 “杭”字拆为“亢、木”。“亢”去一点为“兀”；“木”加一点为“术”。

 评：术者有术。

 拾零成集，孤芳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