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许久,重走贵州路,感受已不同从前。
那些精美绝伦的古老的刺绣,当年就那样平平常常搁在路边的草地上,苗族的妇女们怯生生坐在一旁,满怀期待有人上前问价,期望出售祖先的遗物,获取一点点钱渡过眼前经济困境,让日子好过一点点。她们等来的更多是背包的老外,以他们祖国一杯咖啡的价格,就掠走了一件不可再生的东方宝物。
时隔多年,当年坐在路边的妇女们果然通过这种方式过上了她们想要的生活。当我再次遇到她们时,她们已经成为职业贩子,眼神里不再有羞涩,祖上的物件早已变卖一空,现在所贩卖的除了商业新绣,更多是机绣的赝品。
她们的脸上不复当年的水灵与清秀,苍老了,白头了,依旧坐在路边,有的抽着水烟,有的热闹说笑。
眼尖的一眼认出了我,停了打闹,老远就叫起来:
“哎,瞧以前那个小姑娘,以前来过我们寨子的那个画画的长头发的小姑娘,真的是她呢......喂,你可一点儿也没变啊,哎,你的箱子呢?你咋不画画了?你以前走到哪儿,都要扛着一个画画的箱子!”
最初收藏古绣的目的,是想做一个前所未有的全面的相关资料整理与研究。
以我当下重新诠释过的生活来对照过去那个背着油画箱行走的女孩心中曾有过的梦,我有什么资格去谴责贫苦的苗妇们的选择。如果说她们背弃的初衷是果腹,那我是因为什么?是世事无常?还是意图获取更多?
在今日民间,再也难以找到震憾我心的动人的古绣了,它们仿佛如乱枪打过丛林后的飞鸟,一夜之间,在时间的长廊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他们五千年悲呛深重的苦难历史世世代代是通过服饰传承的,如今,人们依托什么来重读悲情苗族的文化与历史?依托子孙不确切的回忆?还是依托一个渐行渐远的古老传说?!
那日,我总算找到了一件民族不详的奇异的大袍,我试穿时,激动得眼里有泪,却强装镇定。我发誓这次一定要不惜代价买下它而且到手后绝不出售,依旧听到那个饱经风霜的贩子报出了一个我难以置信的高价。我气得无可奈何,问他,这个违背市场规律的价,有何道理可言?他吃惊极了,反问我说:
“难道你不知道,整个贵州,已经无货可收!几乎一件没有,全部刮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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